佟偉特意將談判的時間推遲了一個小時。他和他的談判對手──幾位外國客人一同來到不遠處的盧溝橋。這幾乎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固定的程式,凡是外國客人,佟偉都會帶他們來這里。佟偉對那段歷史很熟悉,他會以很平靜的語氣給他們講述60年前在這里發(fā)生的事。外國朋友們──無論是來自歐美,還是來自亞洲,都默默地聽著,并漸漸沉浸在一種悲愴的氛圍之中。每當這時,佟偉的心情都很復雜,他知道只靠自己的語言是沒有這么大的感召力,畢竟,自己在盧溝橋生活了不過7年,而盧溝橋已經(jīng)在這里佇立了800多年了。盧溝橋是他心中一個揮之不去的情結。
從「縫制城門」開始,佟偉在充氣膜領域「吹」出一片天
在盧溝橋的南側,一塊不算大的空地上,佟偉用半天的時間建起了一個標準網(wǎng)球館,天藍色的建筑,造型柔和。不知情的人在聽到親眼目睹網(wǎng)球館建成的人講述時,往往會出現(xiàn)這樣戲劇性的對話「半天?吹的吧?」「沒錯,你怎么知道的?真是氣吹的!惯@座氣吹的體育館就是佟偉的杰作。
如果說實用膜結構建筑這個術語太過拗口的話,充氣房子則顯得容易理解;如果讀者恰恰沒有見過充氣房子,那么在公園中隨處可見的大型充氣玩具是很有助于你發(fā)揮想象的。而佟偉的故事也恰恰要從北京的兒童城講起。
佟偉當時也就是一個念頭,這么大的建筑,若是磚木結構費工費料,用一段時間就要廢棄,何不搞成充氣的?佟偉當時對充氣技術的了解就是小孩玩的充氣蹦床。充氣蹦床能夠立在那里,城門也能立在那里。佟偉有這個信心不是沒有道理的。與佟偉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他對設計制作有著特殊的悟性。于是,他把充氣蹦床放在一旁,領著幾個工人開始選擇材料、設計造型、剪裁、縫合,完全是憑借著想象把一座城門「縫制」了出來。一個月中有多少個小時,他們就干了多少個小時。直到這時,一個核心問題才凸現(xiàn)了出來──充氣之后,它能立起來嗎?畢竟,這是中國第一座氣吹出來的城門。
在兒童城的開放典禮上,國家領導人啟動了充氣電鈕。在眾多記者和嘉賓驚訝的目光下,一個壯觀的場面出現(xiàn)了──長56米高8.5米的巨大「城門」像有生命一樣緩緩站起,人們的目光向上揚,向上揚,最后定格在飽滿的質(zhì)感逼真的城門上。用時3分鐘,比預想的還縮短了2分鐘。
佟偉坐在臺下,也就是在這3分鐘里,他的腦海里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中國也許需要他的名字留在這個領域。
佟偉是這樣一種人,做出決定之前,審時度事,決不輕言。做出決定之后,則不再猶豫,并且一定要爭先,F(xiàn)在在佟偉的艾爾豪斯公司中還流傳著佟偉的一句半是玩笑半當真的名言:「做工就做八級工。」這大概和佟偉當了14年的工人有關,更主要的是佟偉向員工灌輸了這樣一種信念:選擇什么領域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這個領域中扮演什么角色。
時至今日,佟偉的艾爾豪斯公司規(guī)模已經(jīng)蔚為壯觀。如果把現(xiàn)在生產(chǎn)的62種產(chǎn)品全部充氣擺放的話,那么只有一個場地能夠碼放得下──天安門廣場。在國內(nèi)的用充氣膜領域佟偉可以說是執(zhí)牛耳者了。然而,今日得執(zhí)牛耳的佟偉卻有「苦撐蛇嘴」和「巧伸蜘蛛腳」的艱辛。
一次,佟偉設計了一條巨型的充氣蛇,孩子們可以從蛇嘴鉆進去,經(jīng)歷一番歷險來磨練膽量。創(chuàng)意很好,只是在設計蛇嘴的時候遇到了不小的麻煩,沒有圖紙、沒有國外的成品圖片,兩個工程師和佟偉各拿出一個方案,結果還各不相同。佟偉犯了難。躊躇再三,他選擇了其中一位工程師的方案,結果實物做出來后,蛇嘴張成了120度──失敗了。對于佟偉來說,這是寶貴的嘗試,而對于他的公司來說,這又是一筆令人心痛的損失。要知道,當時的艾爾豪斯公司幾乎是每一寸材料都要精心計算才會下剪,因為佟偉不敢浪費每一分錢。最后還是佟偉的設計經(jīng)受了實踐考驗,蛇嘴大大地張了起來。這只是佟偉遇到的一件小事。卻讓他很難忘,因為從此之后,在他設計的各種造型中,再也沒有任何動物的「嘴」向他挑戰(zhàn)了。
在創(chuàng)業(yè)初期,曾經(jīng)有過一筆較大的業(yè)務頗讓佟偉傷了些腦筋。一個占地1200平方米的巨型充氣蜘蛛的廣告策劃,讓金蜘蛛財務軟件公司愉快地接受了。充氣的蜘蛛要求有8條腿,每條腿的觸角都要設計成帶著拳擊手套的樣子,并且蜘蛛里面還要能夠進入。佟偉找到了問題的癥結,關鍵是蜘蛛的腿,腿一活起來,蜘蛛不就活了?于是,他通過關節(jié)的設計,把支撐腿擺了各種姿勢。制作完畢充氣時,只見蜘蛛逼真地緩緩站了起來。事后,金蜘蛛財務軟件公司對充氣模型的設計非常滿意,認為構思現(xiàn)代,很好地表現(xiàn)出了客戶的意圖。
這樣,佟偉的實用充氣膜技術在應用上不斷成熟。特別是兒童城的模式獲得成功后,激起了人們的強烈興趣。不僅要求兒童城辦下去,而且要一年一個樣。而用什么來填充面積為40000平方米的兒童城呢?佟偉的充氣技術是最合適的,也可以說,佟偉發(fā)現(xiàn)了這個市場,而這個市場又選擇了佟偉和他的艾爾豪斯。
今天的佟偉已經(jīng)把實用充氣膜技術的觸角從兒童城遠遠地伸了出去。他用3年的時間把這項國人尚感陌生的應用技術幅射到了中國70個城市。體育館和體育場的覆蓋加頂、倉儲,可以過坦克的充氣浮橋、大型展覽廳等都是艾爾豪斯涉足的對象。
「能人」佟偉重情而不依賴情感,瞄準國外頂尖同行,他將自己的事業(yè)「罩」起來
按照傳統(tǒng)說法,佟偉是那種被稱為能人的人,從創(chuàng)意、制作到銷售幾乎所有事情無需別人幫助自己就能做得很好。然而,佟偉的身旁卻聚有跟隨他十幾年乃至20多年的朋友?梢,盡管佟偉的能力形成了一種向心力,但更多的是他的人格魅力在起作用。
在創(chuàng)業(yè)初期,佟偉和朋友們在內(nèi)部人員安排上出現(xiàn)了分歧。有的人覺得財務最好是讓公司幾位決策人的家屬來擔任,這樣便于控制。佟偉考慮再三,最后否定了這個方案。佟偉很喜歡看些商界名流的傳記,他發(fā)現(xiàn),家族式或是半家族式的企業(yè),在原始積累的階段還能夠體現(xiàn)出其凝聚力的優(yōu)勢,然而一旦公司創(chuàng)業(yè)階段成長到發(fā)展階段,公司內(nèi)部總會出現(xiàn)種種罅隙,而這種罅隙往往是致命的。佟偉要從一開始就杜絕這種罅隙產(chǎn)生的可能。因此,在幾乎全國所有的企業(yè)還都不知股份制為何物的1990年,佟偉就采用了股份制的管理方式,讓大家在共同的利益下成為真正志同道合的合作者。
盡管佟偉的共事者有一些都是幾十年的患難至交,但在公司中幾乎感受不到那種稱兄道弟的親熱。為什么?佟偉不是那種重利輕義的人,恰恰相反,他非常重感情,然而,佟偉知道靠交情是辦不成大事的,「聚義廳」中個個是英雄,但終究是草寇。佟偉深知這一點。所以佟偉用以凝聚大家的不是無限的情感上的承諾,而是在事業(yè)的前方設計出一個點,讓大家去追,佟偉總是跑在最前頭。
佟偉經(jīng)常懷著一種很復雜的心情講述日本的同行──太陽工業(yè)。太陽工業(yè)有300多人的工程師隊伍,有20000多名員工。這些還不是最令佟偉□慕的,最令佟偉□慕的是太陽工業(yè)不僅壟斷了日本市場,而且把產(chǎn)品推進了充氣膜技術應用大國──美國。太陽工業(yè)發(fā)展至今用了43年的時間。需要向他們學的還太多。他對公司的評估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那就是不看有多少資產(chǎn),而看是否具有駕馭資產(chǎn)的能力。如果公司的領導者有1000萬圓,他知道如何支配這1000萬圓,那說明公司具有開大船的能力了,F(xiàn)在,艾爾豪斯以研究所為自己的技術后盾,注視著國內(nèi)和國際兩大市場。
佟偉知道,如果當初奧運會申辦成功,中國大量的充氣膜市場就會被國外廠家占領,因為當時中國還沒有這個技術實力。而現(xiàn)在中國已經(jīng)有了這種實力,八運會的膜結構工程仍然被日本太陽公司奪走。每平方米4000圓的造價比艾爾豪斯整整高出一倍。佟偉心中憋著一口氣。北京工人體育場如果要用膜結構加頂?shù)脑,絕對不會再讓日本人搶走。佟偉有他這個年齡的人所特有的執(zhí)拗──這種執(zhí)拗從他的盧溝橋情結就看得出來,他不僅是在為自己做事。他有一種責任感,佟偉覺得是為他們這一代人在追趕什么。
佟偉性情溫和,具有地道北京人所特有的幽默感。他鄭重其事地對記者說:「如果為保護故宮,我可以用充氣膜把它罩起來!
文字編輯:王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