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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輪“減負”運動 文/酈毅
從1995年以來，這是教育部門發(fā)布的第49道金牌令。林靜說：“我不想讓孩子這么累，但考上好大學必須付出代價。”侯校長說：“學生家長是我們的衣食父母，讓他們的孩子考上大學幾乎是我們學校的全部責任” “學校減壓家長就要加壓” “其實，減負并不是一個新鮮詞，”在北京一家報社做編輯、身為一位初二學生母親的林靜女士說，“從1955年以來，這已經(jīng)是教育部門發(fā)布的第49個為中小學生減負的金牌令了�！� 根據(jù)減負令，林靜的女兒所在的中學取消了寒假里為期10天補習班，然而，“孩子的假期并不清閑，”林靜為女兒找來初二下半學期的和初三的英語、數(shù)學課本，并從北師大請來家教，她承認，“我不想讓孩子這么累，但是別的孩子都在學，學校減壓家長就要加壓，這是考上好大學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在采訪中，北京市教育局的官員告訴記者，剛放寒假的那段日子里，北京市各區(qū)縣的教育局每天都收到家長對學校的減負的“投訴”。北京匯才學校校長侯昱向記者介紹說，他們根據(jù)“減負令”取消了寒假里的補習班，沒想到在兩天里他就接到了40余位家長的電話：“我們看中的就是學校92%的高考升學率，不補課考不上大學怎么辦？”面對家長的質疑，侯校長只能苦笑。這所民辦中學每學期向學生收取4300元的學費，所有外聘老師都具有高級職稱，擁有豐富的高考經(jīng)驗。“學生家長是我們的衣食父母，用各種辦法讓他們的孩子考上大學幾乎是我們學校的全部責任�！焙钚ｉL說。 投訴沒有結果的家長隨即把目光轉向了課外輔導。剛一放寒假，北師大和首都師大的家教中心的熱線幾乎被打爆了，后來的家長只能失望而歸。為了落實減負令，教育部趕在中小學開學前編發(fā)的中小學用書目錄規(guī)定，未列入此目錄的教學用書目不得選用，本以為會因此影響銷量的書商發(fā)現(xiàn)教學輔導書反而賣得更好。2月21日，中小學開學的第一天，北京花市書店的教育輔導書專柜前擠滿了學生和家長：“學校不發(fā)練習冊了，只好自己來買�！痹诖饲暗闹苣┻@個書店舉辦的中高考諮詢活動中，前來尋求應考秘方的家長擠滿了售書大廳，《中考寶典》、《高考寶典》一天就賣出了幾百套。 “第49個減負令的命運究竟如何沒人能夠下定論，但是現(xiàn)實至少說明，光憑行政命令難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绷朱o的觀點代表了多數(shù)人的共識。 “高考不擴招，減負只是一句空話” 在2月中旬召開的北京兩會上，中小學教育問題也成為討論的一大熱點。政協(xié)委員、北京一中校長王晉堂的觀點頗具代表性：“高考不擴招，減負只能是一句空話。” 據(jù)中國教育科學院的有關專家介紹，當高考升學率比例達到1:1.2的比例，全國的平均升學率預計只有9%。而同樣的試題，在北京能夠上重點大學的分數(shù)到了福建連大專都考不上--1999年北京的重點和福建的專科分數(shù)線分別是460分和532分，同樣的重點分數(shù)線更是相差157分之多。 在采訪中，記者不斷聽到這樣的說法，教育部門文件發(fā)了千千萬，20多年來稱得上重量級的只有兩件：恢復高考和擴招。而來自國家教育部最新的消息是，雖然近年高校擴招每年增幅達20%以上，但即使到2010年，中國的高等教育入學率也只能從現(xiàn)在的9%提高到15%左右。原因很簡單：國家沒有錢建更多的大學，擴大更多的規(guī)模。 “普通學校的畢業(yè)生找工作都難”
國家資源不夠，鼓勵民間資本發(fā)展高等教育自然成了一條當然之選。北京海淀走讀大學常務副校長陳寶瑜同時兼任著全國民辦高等教育委員會秘書長，他向記者介紹說，北京目前民辦大學在校生人數(shù)實際已達到了25萬，超過了公立大學，“算上我們，就意味著北京的高考升學率基本上達到了1:1的比例�！� 但是陳寶瑜也承認，民辦高校帶來的1:1升學比例同樣沒有真正緩解中學生所面對的壓力�！艾F(xiàn)實是，不僅在北京，在整個國內，民辦高校與公辦高校相比都處于明顯的弱勢地位，除了政策上的不平衡之外，現(xiàn)有民辦高校的師資�？蒲心芰ΑW科建設、學生素質、名氣等各個方面的制約在短期內都難以承擔緩解高等教育瓶頸的重任�！� “盡管我們和西方大學一樣采取寬進嚴出的方式，但在大多數(shù)人的眼里，我們還是不正規(guī)的學校，我們的文憑還是用錢買來的。”面對人們觀念中對民辦大學的過低評價，陳寶瑜無奈地對記者說：“目前國內的民辦大學依然要以培養(yǎng)生產(chǎn)、建設、管理、服務行業(yè)的一線應用型人才為主，這也是15年前，海淀走讀大學作為全國第一所國家教育部認可的民辦大學獲準成立的理由。因此，課程設置也是以職業(yè)劃分而不是學科劃分，理論課與實踐課的比例達到1:1�！彪m然陳寶瑜對自己學生們的動手能力和良好的就業(yè)形勢感到自豪，但他也承認，由于自己所在學校的辦學目標一直是為基層、中小企業(yè)和非公有制企業(yè)培養(yǎng)人才，所以根本無法錄取到高層次和高能力生源，雖然他們有本科學歷教育，但在社會上的地位和聲望甚至不如公辦大專。陳寶瑜預測，在10到15年內，國內才會出現(xiàn)可與公立大學媲美的有聲望的研究型民辦大學，但他又給自己的預測加了很多前提條件：“當然，這個過程需要政策、教育體制、公民意識乃至人才流動、資本運作等諸方面的協(xié)同變化。” “不僅要考上正規(guī)大學，而且要考上重點大學，不僅要考上重點大學，而且一定要考上清華或者北大�！币晃辉谇迦A任教的高三學生家長說出了眾多家長的共識，他深知像清華這樣的名牌大學對孩子意味著什么：“現(xiàn)在的就業(yè)形勢是，一個清華畢業(yè)生有至少8個職位任他選擇，而普通學校的畢業(yè)生找一個工作都很困難。” “當座位可以滿足的時候，爭搶好座位的競爭同樣激烈�！蓖鯐x堂說。在目睹了像清華這樣的名牌大學校園創(chuàng)造了一個接一個的百萬富翁之后，好位置和未來的康莊大道被前所未有地緊密連接在了一起。 背景 弒母事件和減負令 2月中旬，被媒體披露的一起浙江中學生殺母事件在全國引起巨大反響。1月17日中午，浙江金華四中高中二年級學生徐力放學回家想看電視，遭到母親吳鳳仙以“耽誤學習”為由的阻止，爭執(zhí)中，徐力拿起一柄木榔頭向母親后腦敲擊了五六下，然后將尸體移至一個大衣箱中，照常參加了學校的期末考試后離家出走。10天后，在外地工作的父親回家時才發(fā)現(xiàn)妻子的尸體。 “每天6點20分起床，6點50分到學校，晚上8點10分放學，回家還要復習到10點半左右。”徐力說，他的每一天都是這樣度過的，在人們看到這起“好學生”殺母事件之前，沒有人知道這位17歲的少年每天肩負著怎樣的壓力往返于家與學校之間。 這場悲劇沒有被當作普通的刑事案件被報道，而是連同今年春節(jié)前發(fā)生的另外兩起中學生犯罪案，一起成為國家頒布新一輪減輕中小學生過重課業(yè)負擔命令的導火索。 針對減負令的要求，全國各地的響應廣泛而及時：寒假期間學校各類補習班停辦，北京市小學取消百分制，廣東、江蘇、陜西、吉林規(guī)定小學一二年級不留家庭作業(yè)，其他年級作業(yè)量不超過1小時；北京、福建、青海嚴禁以增加作業(yè)量的方式懲罰學生；湖北、遼寧則規(guī)定禁止將學生的考試成績排隊或公布；廣州初中語文、數(shù)學、外語之外的科目不考試，初中畢業(yè)考與高中升學考分離--于是，一場全國性的“減負運動”正在展開。 摘自《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00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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