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人心 :“去蔣”給了大家重新思考的機會
威權的殘余要處理,這里的問題是,處理的目的,是要泯滅仇恨,而不是增加仇恨。
在馬英九正式接掌臺灣“總統(tǒng)”半個月后,中正紀念堂正堂里的這些“裝置藝術”和圖片展覽,都被撤除了。
不過幾年來,減少中正紀念堂里關于“兩蔣”的布置已經(jīng)是大勢所趨。8月,恢復法定地位后,“中正紀念堂”或許要重新掛牌,但是“自由廣場”的匾額,并沒有要改回去的計劃。
在紀念堂服務了10年的志愿者林老師覺得,一切都要改回去“可能性很小了”,因為“時代已經(jīng)不同,畢竟是進步”。
全臺灣被拆除的幾十尊蔣介石銅像,目前一部分安置在桃園縣大溪鎮(zhèn)新規(guī)劃的“蔣公銅塑像藝術園區(qū)”,不大的公園,這邊一尊蔣介石站著,那邊一尊坐著。游客并不算少,三三兩兩。還有年輕的女學生,擺出掐蔣介石臉蛋的可愛姿勢照相。
陸續(xù)有更多的銅像運來,尚未布展的就擠在大溪鎮(zhèn)小區(qū)活動中心臨時騰空出來的窄小庫房里。
藝術園建在“兩蔣”陵寢停車場旁的空地上,空地還是大溪鎮(zhèn)向臺灣“國防部”爭取無償使用的。大溪鎮(zhèn)的鎮(zhèn)長曾榮鑒說,“臺灣現(xiàn)在已經(jīng)民主化,保存這些前領導人的銅像,可以讓現(xiàn)在的人民評估其歷史價值!
前《新新聞》社長王健壯說到當?shù)摹叭ナY”很感慨,“批判和政治清算不是一回事情。”他說。
早年《新新聞》批判“兩蔣”不遺余力,“‘兩蔣’是威權的象征,要追求民主人權,‘兩蔣’自然就是訴求的對象,”王健壯說,但是他也始終堅持,“處理‘兩蔣’的新聞立場,是‘國家’領導人,而不是仇敵!
“威權的殘余要處理,這里的問題是,處理的目的,是要泯滅仇恨,而不是增加仇恨!蓖踅颜f。
世道人心,和政治斗爭,其實還是在兩條路上各自前行的。就好像國立中正大學的畢業(yè)生李明慈,她只記得學校圖書館一個角落里,才有一尊蔣介石的銅像。即便校外“去蔣運動”風起云涌,但在平常,同學們“完全不會提到”“蔣中正先生”!皩W校的主旨也是自由開放啊!”她說。
黃信彰主任也記得,先前“草山行館”的游客最感興趣的,其實是吃一頓“蔣中正餐”,食譜和當年蔣家的完全一樣!八械耐䴔嗾撸紩幸粋造神運動,要和人民保持距離。現(xiàn)在民主社會了,大家能有機會接觸到他吃什么,當然會感興趣。覺得‘他能做的我也能做’!秉S信彰說。
“很多事情,大家淡忘了,但是‘去蔣’,反而讓大家回憶起來,進而反思。”張作錦說,“‘兩蔣’確有可議之處,但是也有貢獻。‘去蔣’給了大家重新思考的機會。”
重新思考的人,包括紀錄片《尋找蔣經(jīng)國》的導演湯湘竹。該片2007年在臺灣公視播出,適逢臺灣解除戒嚴體制20周年。湯湘竹說:“身為凡夫俗子,無論做多少努力,我們?nèi)詿o法看清楚歷史的真實。身為凡夫俗子,我們所能做的,只有憑著資料,臆度著屬于那個時代獨特的氣味!
重新思考的還包括蔣家的后人。“這些年來我慢慢在思考一些事。我家人曾經(jīng)迫害臺灣人民,后來被逼出去(指離開臺灣發(fā)展)。”蔣介石的曾孫蔣友柏2007年5月接受臺灣媒體采訪時說,“我們不能總是對以前的光榮無法忘記,無法接受批評,總要有人出來接受這些事情。”
這是蔣家后人首次對蔣介石作出負面評論。
今年的1月13日,是蔣經(jīng)國逝世20周年的紀念日,他在臺北的故居“七海寓所”首次開放民眾參觀。不少老人家早上六點前就抵達現(xiàn)場,一心只想表達“敬意”與“思念情意”。
民眾有民眾的紀念方式,政治人物有政治的紀念。馬英九帶領國民黨高層,去了“兩蔣”陵寢祭奠鞠躬。就連被國民黨開除黨籍的臺灣前“總統(tǒng)”李登輝與夫人李曾文惠也特地在陵寢前致上白色蘭花。
逝者已矣,“去蔣”已經(jīng)漸漸退潮。對操弄政治的人來說,選舉已過,政治格局已漸明朗,搬出“兩蔣”威權統(tǒng)治受害者的招牌來,也無法再凝聚更多的支持人氣,所以再去不去蔣,都無關緊要。而對更大范圍的普通民眾來說,恰如臺灣《中國時報》的評論,“那種學生只要聽到‘蔣公’兩字,就得立正站好的日子,已經(jīng)一去不返。”
臺灣基隆的八斗子漁港,樹立著全臺灣惟一一座蔣經(jīng)國的銅像。蔣經(jīng)國去世后,夫人蔣方良常常在銅像前,追憶過往。1994年5月的一天,大病初愈的蔣方良,最后一次來到這里。她待了很久,注視銅像,環(huán)顧周遭一草一木。
開車了,蔣方良搖下車窗,回望銅像,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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