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冬至。蹊蹺的醫(yī)患房屋交易有了急轉直下的劇情:買房醫(yī)生承認,房子是黃玲老太送的,老太沒有收錢。
昨晚,在醫(yī)院領導的陪同下,帶著兩份有黃玲簽名的遺囑復印件,池響峰醫(yī)生現(xiàn)身羊城晚報,“我決定要說出真相,給關注此事的公眾一個交代,也給自己一個清白”。
池響峰稱黃玲為“黃阿姨”。
他說,說出真相,違背黃玲的意愿,“但為了我自己,我必須講出事實了,希望黃阿姨在天之靈不要怪我”。
黃玲老太太從住院到去世,不到8個月。
在這7個多月里,這位醫(yī)生和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
“老太脾氣怪但信任我”
池醫(yī)生說,黃玲是4月份住院,由她單位中新社廣東分社三名同事一起送過來的,之前動了手術,來他們醫(yī)院做康復。
“老人家脾氣是比較怪。她對很多人都保持很警惕的樣子,偏偏很信任我”。
于是,一老一少有了不少溫馨的病床回憶。
有一次,老太太鬧著要出去“修腳”,因為她的腰椎有問題,不能彎腰,剪不到趾甲。老太太還偏偏不要護工幫忙,最后,是池醫(yī)生幫老人家剪的腳趾甲。老太太有胃潰瘍,卻喜歡吃餅干,護工阻止她,她不聽,老太太振振有辭“除非池醫(yī)生不讓我吃才算”。
黃玲也有不聽醫(yī)生話的時候,可池醫(yī)生說自己有辦法讓她聽。老太太“藥毒性耳聾”,池建議她配個助聽器,方便聽電話或近距離交談?衫咸芄虉(zhí),說以前配過“沒用,不要”。池醫(yī)生就到樓上老年公寓借一個給她試,一試果然有用,老太太很高興,在池醫(yī)生和老戰(zhàn)友劉蓮的陪同下,一起到北京路的健民藥店配了一副。
“是我想辦法讓她同意兒子探望”
“黃阿姨住院期間,端午節(jié)、重陽節(jié)、中秋節(jié)我都沒有看到有親人來探望”。
就在她住院期間,中新社廣東分社的工會主席孔妙然告訴池,老太太其實有個兒子在韶關,很久未見。后來孔找來了譚信民的電話。
“我問過老太太,要不要兒子來探望,老太太很抗拒!
池醫(yī)生給電話譚,譚也擔心去探望的話母親會生氣,說只要母親愿意他就來。后來,池醫(yī)生想了個辦法,告訴老太太,她兒子是到廣州出差順便來看看,老太太才接受了。這才有了兩母子18年唯一的一次會面。
池醫(yī)生經常陪老太太聊天,老太太會跟他講當年在越南、在香港的革命故事,“我總覺得要多和老人家說說話,多照顧她一點,老人家就不會那么孤獨”。“我盡力讓她在人生最后的時光快樂一點”,池醫(yī)生說,黃玲也講過,在那住院的日子,是她人生中比較快樂的時光。
“她說要把房子送給我”
9月底的一天,黃玲突然提出,要把房子送給池響峰。
“我當時第一反應當然是不能要。”池說自己很吃驚,還問她有兒子有親人有單位干嗎這么做。老太太說不愿意留給親人,又說起很多家務事,包括很多矛盾。
“我還是堅決不要。”老太太很不高興,說“我把你當兒子看,你不把我當親人看”。池醫(yī)生還是覺得不妥當。
10月1日,老太太讓我陪她回家拿衣服和咖啡!八矚g喝咖啡”。于是池醫(yī)生和一個老鄉(xiāng),加上護工劉桃華去了老太太的家。他也覺得那房子不錯。可老太太連續(xù)幾天都不高興,“平時有人不順著她,她甚至會連飯都不吃”。
到了10月5日,池響峰值班,老太太再次提起送房子的事。兩人聊了許久,老太太又想出“那我把房子賣給你”。
“當時我覺得,送,我不接受;買,倒是可以考慮!庇谑浅鼐妥稍兞艘恍┲薪,中介給出的意見也是贈送房屋的手續(xù)很麻煩,訂立買賣合同比較方便。老太太就自己說了一個40.2萬元的價錢。
“我一直處于矛盾中”
手續(xù)辦得很快。10月8日,按房屋買賣合同,池醫(yī)生提了第一筆10萬元現(xiàn)金給黃玲。
池醫(yī)生說,他和妻子提了款加上手中的現(xiàn)金有8萬元,銀行有提款記錄可查,他又向朋友借了2萬元?衫咸芙^收,說“我快入土的了,這錢用不著”。
“我很為難,也很難過!背蒯t(yī)生說,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中介則說先把買賣程序全部辦下來再說。
黃玲想了想,提出“以后這房子可能會比較麻煩,我還是按合同寫收據給你”。
于是,黃玲分別寫了兩張收據給池響峰,因為是個形式,第二張收據也就只寫了“30萬元”,少了那2000塊。
“我一直處于矛盾中!崩咸倧娬{“錢你不用給”,那天從銀行取的錢我又存了回去!拔耶敃r想,老人家確實病重,日子也不多了,違背她讓她不高興我也過意不去,讓她快樂就好”。
后來,10月26日池醫(yī)生拿到了房產證,還想放在黃玲那里,但老太太說放在醫(yī)院不安全讓他自己保管,還問了他辦手續(xù)花了多少錢,老太太還強調“我出,我有錢”。
從那以后,見到譚信民或老太太單位的人,池醫(yī)生就會問老太太要不要說一下,可老太太總不讓他說。直到老太太去世。
老太遺囑有句“特別的話”
池醫(yī)生稱,有兩份遺囑四個證人
既然是“送的”,池響峰為何堅持到現(xiàn)在才說實話?他又有什么證據可以證明這個真相?
遺囑列明“賣房錢已安排莫追問”
老太太過世,面對中新社廣東分社及老太親友的質疑,池響峰說自己承受了很大的壓力。有一次他親自到分社想要說出事實,最后卻依然沒有說出口。他咨詢一位律師,律師讓他“咬死這個是買賣比較好”。
于是他就硬著頭皮挺到現(xiàn)在,覺得這是“按照老人家的意愿去做”,而且律師都說法律手續(xù)完備。
醫(yī)院這兩天做了很多思想工作,讓他一步步回到了事實上,“我要給自己一個清白”。
他說其實早在11月初,他幫老太太記錄的兩份遺囑是有簽名的,他交給中新社廣東分社及譚信民的只是內容,不是原件。他當時為了保護自己,沒有拿出來。
池醫(yī)生向記者出示了兩份遺囑的復印件。給“中新社廣東分社”的內容與之前一致,但給“譚信民”的最后有一句很特別的話“待你和池兩人協(xié)助處理好遺物后交鑰匙給池醫(yī)生。并告知單位房子已賣。賣房的錢已經安排,不必追問,也不必與他人講”。
兩份遺囑池響峰代筆,黃玲有簽名。
有四個證人知道是贈送房屋
這個神秘的“買賣”變成“贈送”,有沒有人可以證明呢?
池醫(yī)生說,開始時自己向老鄉(xiāng)借了錢,后來又還給了他。這名李姓的老鄉(xiāng)一直都知道老太太是要送房子給醫(yī)生,也是他陪著去老太太家看房子的。
另外,池醫(yī)生透露,辦理這單二手房交易的中介其實一直都知道是送的。當時到病房跟老太太作確認的兩名陳姓和余姓中介以及辦手續(xù)的張小姐,全部都了解這個交易老太太不收錢,房子是贈送的。
池醫(yī)生“打算放棄”受贈房屋
但具體怎么處理,他還沒想好
說出了事實,池醫(yī)生說自己覺得輕松多了,之前都很緊張。他說在黃老太贈送房屋的時候,他一點都沒想到這可能會和醫(yī)德問題掛鉤,他都是按老太太的意愿在辦理,“我認為要做一個好醫(yī)生,除了要給病人看身體上的疾病,還要看心病”,老人家當時郁郁寡歡,我就想著讓她快樂,沒考慮太多。
池醫(yī)生說,現(xiàn)在看來作為一個醫(yī)生接受這個房子確實不合適,所以他打算放棄這套受贈的房屋,具體怎么處理他還沒想好,“希望還是能接近老人家的意愿,或許會捐贈給慈善機構”。(作者 林潔 朱繼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