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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為籌藥費買彩10年 屢屢無緣大獎躲被窩流淚
2007年04月28日 16:38 來源:現(xiàn)代快報

  問老李,“在南京的生活快樂嗎?”他沒回答,只顧埋下頭去,用手掌使勁搓自己的臉頰,像硬要把快樂從臉上搓出一些似的。許久,才輕搖著頭,低低應(yīng)一聲:“就像中獎一樣……夢一場!

  老李名叫李軍安,山東棗莊人,F(xiàn)在在北門橋附近的飯店里當(dāng)廚師。因為飯店工友大都是“小毛頭”,所以40出頭的李軍安便成了老李。

  老李的狀況看起來很不好。連日的咳嗽使他的臉色有點僵。雖然穿著統(tǒng)一的廚師服,窘迫還是從他油膩膩的衣襟和打結(jié)的皺紋里溢出來。來南京近10年,除了皺紋多了不少,其它都沒變。就好像10年來他手里的存款,始終都未突破過3位數(shù)一樣。

  “如果不是迷上彩票,說不定一切都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彼3_@樣嘆息。

  老李初中畢業(yè)之后參了軍,再后來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回老家討了媳婦成了家,守著薄田過日子。眼看著日子一天天變好,妻子卻突然得了癌癥。1998年年底,老李帶著妻子來南京邊打工邊求醫(yī)。治病要花好大一筆錢。把老家的親戚們借怕了之后,急著等錢用的老李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在彩票投注點第一次買了彩票。

  20元,買了10注。自然是一注都沒有中。但老李的人生從此改變了。

  “反正也是走投無路,還不如碰碰運氣!毕胫蛟S能一下子湊齊妻子的醫(yī)療費,老李每天都買幾注。一周后,老李終于中了他人生中第一個獎———五元人民幣。那次的中獎給了老李莫大的信心!拔夷苤行—劊f不定也能中大獎,那就不愁錢了。”

  直到兩年后妻子去世,老李沒有一天不買彩票。之后,便漸漸成了習(xí)慣。10年來,老李天天都買彩票。每天幾十元的投資,把所有的積蓄都投進(jìn)去,回報不過是偶爾的幾次五元。

  每次拿到5元獎勵,老李都會很高興!凹1元又是3注號碼!彪S機編出來的6注號碼是老李每次必買的。僅這6注,就要花去12元。只是這6注號碼從來沒有中過一次獎。工友們勸老李,“算了,老不中就別買了!

  老李不服氣,“報紙上常常報道,有人堅持一個號碼買了幾年就中了大獎。要是哪天我沒買,正好就中這個,那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有了這樣的念頭,老李覺得這似乎就是在賭運氣,“但是我別無選擇!

  惟一的期盼是等待

  問老李,這些年在彩票上花了多少錢,老李搖搖頭自己也說不清。這些年,每天少則30元多則60元的彩票花費,換來的不過是一沓沓紙片!叭绻嫫饋,起碼有一籮筐了!

  老李一個月工資1300元。這在來寧打工的人當(dāng)中也算可以。在飯店工作,伙食費自然是省下來了。按道理說,老李在南京應(yīng)該過得還算舒坦。可事實上,老李每月都入不敷出。這些年,除了偶爾早上買點牛奶喝喝之外,老李沒給自己添置任何額外的物品。和記者交流時,老李邊咳嗽邊使勁地抽煙。1塊7一包的廉價煙,他一天要抽掉2包。這是他唯一的“奢侈”消費。

  “這日子不咋樣!彼粩嗟貒@氣。去年,老李跟著工友在外面合租了一套小房子。七平方的毛坯房間和一張簡易的床,要花掉他每月200元的租金。為此,他每個月對彩票的投資也不得不減到了800元左右———這是極限,總得留個幾十元在身上作為當(dāng)月的零花吧。

  買,不中,再買,還不中,接著買……生活陷入了周而復(fù)始的怪圈。買彩票,等開獎,老李的生活里仿佛就只有這個企盼存在。老李來南京近10年,離飯店不遠(yuǎn)的新街口商業(yè)區(qū)都沒去過,更不要說夫子廟了!皼]錢,去那里干嗎?”

  日子有多窘迫,老李形容,“衣服都是老板給的,也從未進(jìn)過銀行!鄙仙现,老李由感冒引發(fā)了咳嗽。連咳了一周,都咳出了血。沒錢,也不知道醫(yī)院在哪里,他就干熬著。最后,還是老板給了他一些藥,老李的咳嗽才緩了一些。

  看老李這個樣子,工友們都勸他:“老李,何必呢?不然,你老了怎么辦?”

  “我很想得通的。”老李笑笑!澳憧,我活得很樂觀的。”工友面前,老李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只是沒人知道,樂觀的老李也曾在被窩里流淚,暗自嗟嘆這潦倒的前半生。

  在老家,沒人理睬他

  這10年,老李一共回家過2次!皯械没丶。”他解釋說。但誰都明白,他是在逃避。

  年前,老李回家過一次。衣服是老板給的,路費也是老板借給他的。老板又給了他兩瓶酒和一些芝麻糊之類的讓他帶回去。臨走前,老李又花了100塊給父親帶了一條煙。

  千辛萬苦趕回去,老李才呆了一個禮拜就離開了家。“呆不下去!彼麚u搖頭,“沒臉呆下去啊!

  這次回家,老父親都沒怎么搭理老李。兄弟早已為老李之前欠下的幾千元債務(wù)而反目。鄰居更是對這個在外混了10年還貧困潦倒的老李避之不及。

  “有家不敢回,實在是沒有臉面啊!

  在老家過年時,老李遇到了當(dāng)年和自己一起出來打拼的幾個同鄉(xiāng)。大家都混得還可以,一些人甚至已經(jīng)在南京買房買車,當(dāng)上了小老板?粗约汉屯榈牟罹啵侠钭焐险f:“人嘛,不就圖個快活。”心里卻不是個滋味。

  回南京的第一晚,老李就夢見自己中了400萬。半夜里,欣喜若狂地起來等天亮。買第一份報紙,查看上面的中獎信息。一場夢而已,眼淚一下子滾了下來。

  希望兒子別學(xué)自己

  老李有個20歲的兒子,這個他最后才提起。不提,是因為一想到兒子時,自己就愧疚得喘不過氣來。這次過年,兒子干巴巴地叫了一聲“爸爸”后,急急忙忙地趕在年初三前就離開了家。老李不怪兒子!拔沂菦]資格!边@10年,他沒給過兒子一點父愛。所以他覺得兒子怎么對自己都是應(yīng)該的。

  “這些年他比我辛苦。我沒資格管他,只希望他不要像我一樣!崩侠钫f。兒子到了結(jié)婚的年齡,可自己實在拿不出一分錢來!拔覍λf,實在沒錢就入贅吧!

  說這句話時,老李開始劇烈咳嗽,他慌慌張張地把煙放入嘴里,深深連吸了好幾口?鄲炏駸熑σ粯,席卷而來。

  把本贖回來就可以了

  這次從老家回南京后,老李想過好好地工作。但念頭才起了一半就退了下去。“我43歲了,看樣子也只能干兩年了。就算老板不趕,說不定我自己也得走了!崩侠顕@著氣。一起工作的工友們都是科班出生的小伙子。無論是體力還是燒菜的技術(shù),自己已經(jīng)落伍了。

  不在飯店能干嗎?老李自己也不知道。這些年的光陰留給他的只有“彩票”這個記憶!俺隽吮遍T橋,我都不知道坐幾路車去新街口!

  問老李有沒有后悔過?老李發(fā)狠似地回答:“后悔,怎么不后悔?”如果一切可以預(yù)見,老李說自己怎么都不會走這條路。但等他醒悟時,他已經(jīng)放不下了。

  “我要求也不高,就想能中個獎,把本贖回來就可以了!彪m然后悔,但老李不甘心。只是,這個等待,何時才是個頭呢?

  鮮血拯救自己

  未來怎么走,老李也沒有了方向。投入了十年的積蓄和精力去買彩票,這種堅持帶給他的卻是一場空。但是,他已經(jīng)欲罷不能!拔覜]辦法說服自己放手啊!爆F(xiàn)在,老李已經(jīng)把彩票當(dāng)作他苦悶人生里唯一的念想。無論有沒有用,他都要死死拽住它。這么多年的光陰和積蓄全部都押了上去,他怎能坦然接受這一場空的現(xiàn)實?“哪怕是買點希望給自己也好啊。”

  好多次,老李咬牙想不買了,“說好了不買不買,每天下午4:30,腳就不由自主地往彩票點走了!

  “我這一生啊,除了對得起福利事業(yè)、體育事業(yè),此外,我對不起任何人! 愧疚如影隨形,老李常常這樣自言自語。努力地想擺脫這些愧疚感,為此,老李還特地喊人帶著自己去獻(xiàn)血點獻(xiàn)過幾次血。

  看著紅色的鮮血從胳膊里流出來,想象著這些血可能會救活一些人。只有那一刻,老李的心才是坦然且平靜的。

  記者問老李:“你想中多大的獎才心安?”老李說中個10萬的獎就心滿意足了。問他怎么花這10萬元,老李想都沒想就說:“拿8000塊還給我哥哥。我之前在老家欠下的債,害得我大哥家被封。我對不起他們,我得把欠大哥大嫂的錢還上。我們老家有個學(xué)校特別破。我準(zhǔn)備拿三萬五萬出來,捐給那里的孩子。剩下的錢,我想帶回老家。成個家,守著一畝地,好好生活?傊,再也不碰彩票了!

  跟記者分別時,老李欲言又止,最后看著記者吞吞吐吐地說:“哎,我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庇浾邌,我們在報社的熱線96060上讓大家討論一下,行嗎?老李呆了半天,點了點頭。(陳曦 黃卓琳 朱俊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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