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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希望，我們的新方法可以制造出干細胞，同時符合聯(lián)邦范圍內現(xiàn)有的法律法規(guī)。”9月6日，美國馬薩諸塞州的先進細胞技術公司(Advanced Cell Technology，ACT)技術負責人羅伯特·蘭薩博士在聯(lián)邦參議院一個小組委員會上鄭重聲明。
稍早的8月23日，英國《自然》雜志網絡版公布了該公司的一項“新突破”：他們研究出提取和培養(yǎng)人類胚胎干細胞的新技術，可以避免在提取胚胎干細胞的同時破壞胚胎——而此前，人類胚胎干細胞的提取和培養(yǎng)均不可避免地要摧毀胚胎。
由于倫理問題的困擾，幾乎在其他所有領域都遙遙領先于全世界的美國科學界，在干細胞研究這一領域卻一直受到嚴重的制約。現(xiàn)在，ACT的專家們認為，他們從技術上解決了這一問題，美國的干細胞研究從此可以大踏步前進了。也因此，這項研究成果被看作是科學上一個重要的里程碑，《自然》雜志網絡版一公布，美國各大報紙相繼以大篇幅在頭版作了報道。
然而，事情遠沒有那么簡單。
美好的設想
根據(jù)ACT技術人員的介紹，他們的研究小組首先通過試管受精獲得胚胎，等到它們生長成8至10個細胞的早期胚胎時，從每個胚胎中提取1個細胞在實驗室中繼續(xù)分裂(原先的研究則是當胚胎發(fā)育成80～150個細胞時，從中提取干細胞進行試驗)。這些細胞中的半數(shù)經過實驗室培養(yǎng)能夠分裂成50到100個細胞，其中就包括可以提取的干細胞。研究人員最后培育出2個干細胞系。測試結果顯示，這些干細胞均具有分化成人體重要組織細胞的潛力。
更為重要的是，經提取后的人類早期胚胎沒有受到損害。因此從理論上說，通過這項新技術，科學家可以在一個胚胎生長為嬰兒的同時，通過同一胚胎提取并培養(yǎng)出一系列與這個嬰兒“完全匹配”的干細胞。這樣，一旦這個嬰兒幾十年后患上帕金森病或者心臟疾病時，這些保存的干細胞就能夠在治療中發(fā)揮重要作用。
“這項技術消除了布什總統(tǒng)反對人類胚胎干細胞的最后一個借口�！盇CT干細胞研究小組負責人羅伯特·蘭薩博士說。因為布什等反對人士原先認為，以“犧牲”胚胎為代價的干細胞研究即使能夠為病人提供更好治療，也相當于以“早期生命”換取“已存生命”。今年7月19日，布什首次動用總統(tǒng)否決權，以此理由駁回一項支持胚胎干細胞研究的法案。而現(xiàn)在，“以命抵命”的顧慮已經不存在。英國《泰晤士報》報道說，ACT的這項成果可能為美國干細胞研究機構重新打開聯(lián)邦政府數(shù)十億美元資金的援助之門。
又一次造假？
自從韓國黃禹錫事件之后，科學界對于干細胞研究領域的任何一項進展都變得異常謹慎。ACT的研究成果只是發(fā)表在《自然》雜志的網絡版，就重要性與可信度來說，跟正式發(fā)表在《自然》雜志上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事實上，就在全球媒體都競相報道這一成果的同時，問題已經出現(xiàn)。論文發(fā)表后的第三天，也就是8月25日，《自然》雜志網絡版登出一則消息：“我們有必要解釋一下，這篇論文證實了人類胚胎干細胞能夠由一個單細胞培養(yǎng)出來，但是用于本項實驗的胚胎并不完好�！�
什么意思？原來，其他科研人員對ACT的研究結果更仔細的審查顯示，他們僅僅是提出了一種新方法，事實上并沒有證明它從始至終的過程是可能的；并且，用于實驗的胚胎只是在細胞提取過程中還存活著。
具體地說，為了提高培育的成功率，研究人員從每個胚胎中提取了5到6個細胞，而非先前所說的1個細胞，這一做法足夠損壞一個胚胎。實驗之后，他們也發(fā)現(xiàn)研究所使用的16個早期階段胚胎的確都被破壞了。
利用從胚胎獲得的共91個單獨細胞，研究組獲得了2個人類胚胎干細胞系，并置于培養(yǎng)基中生長。也就是說，這項實驗顯示，在保存胚胎的情況下培育出胚胎干細胞系在理論上是可能的，但是他們并沒有驗證整個過程。
新技術“新”在哪里
單從實驗事實和論文結論的比較來說，ACT的這一研究成果與黃禹錫案太相似了。但ACT的官員和專家抗議說，他們實驗室中胚胎的命運對于其研究成果的價值并沒有多少影響，新技術一定讓未來的科學家們可以在不損壞胚胎的情況下制造出干細胞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沒有吹牛：他們之所以從每一個卵裂球上獲取5～6個細胞而不是實驗原先要求的1個細胞，是因為卵裂球數(shù)量有限而他們實驗又必須獲得足夠多的單個細胞。否則，讓僅僅摘除1個細胞的卵裂球存活是不成問題的——但這并非他們的首創(chuàng)，科學界早就辦到了這一點。
具體來說，新方法是建立在現(xiàn)有的“胚胎植入前基因診斷”(PGD)方法基礎上的。PGD主要適用于夫婦雙方或一方患有某種遺傳疾病，不想擁有一個有出生缺陷的孩子。醫(yī)生首先對婦女進行人工授精，產生許多卵裂球，每個所含的細胞為8到10個，科學家從卵裂球中提取一個細胞做基因檢測，以確定那些沒有遺傳缺陷的胚胎，再將其植入子宮里，以達成優(yōu)生優(yōu)育的目的。
而新的制造干細胞方法就是在實施PGD技術從卵裂球提取一個細胞時，讓這個細胞分裂成多個細胞，然后把一部分細胞用作常規(guī)的PGD基因檢測，剩下的則被培養(yǎng)用于干細胞研究。這樣就可避免為了制造干細胞而破壞胚胎。
“也就是說，獲得胚胎細胞而不破壞胚胎并不難辦到。他們這項研究的價值，主要在于如何利用從卵裂球中分離出來的單個細胞培養(yǎng)出干細胞。”中科院動物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專家對新技術如此評價。
布什并不“領情”
盡管蘭薩博士強調，這套試驗方法將用于人類那些已經變異、不可能發(fā)育成正常幼兒的胚胎細胞，而且整個提取步驟的風險已經降到最低，更不會損害健康的胚胎細胞，但布什針對這項研究成果依然不能滿意，他暗示自己只有在干細胞研究中完全不用到胚胎才可能接受——針對新技術的出現(xiàn)和各大媒體對其前途的猜測性報道，白宮在一份聲明中說：“任何出于研究目的使用人類胚胎的做法都會引起嚴重的倫理擔憂……總統(tǒng)希望，科學家們能夠在今后找到提取和培養(yǎng)干細胞的其他辦法，避免使用人類胚胎�！�
在一些美國人看來，要給干細胞技術解禁，他們只有等待自由派人士的上臺。2006年11月的中期選舉馬上就要到來，新成果成為自由派人士手中的一張王牌：在開明的議員們看來，布什已經沒有足夠理由反對“治病救人”的科學新進展。何況，即使是共和黨人，反對布什對干細胞研究這方面態(tài)度的人也不少，如加州州長施瓦辛格就要求聯(lián)邦政府放開對干細胞研究的撥款限制。紐約市長共和黨人邁克爾·布隆伯格、微軟公司總裁比爾·蓋茨，也都愿意以個人名義將上百億美元的資金注入干細胞研究。
“針對干細胞研究這一領域，總的來說，它作為一項治療技術，其前景一定是非同尋常的，但現(xiàn)在才剛剛出現(xiàn)一線曙光，離最終的實際應用還很遙遠�！敝锌圃哼z傳所的馬潤林研究員說，“倫理問題是當前的瓶頸，科學家必須以技術手段來掃除這一障礙：以新手段解決干細胞源問題，從而繞開倫理問題�！�
“關于其未來，我個人認為，干細胞技術的應用發(fā)展應該有一個度：當人類有能力去修復自身的一切損傷，也就可以把一切弱者不加選擇地保留下來，這與自然選擇、進化的法則背道而馳，長期下去，人類將因此背上一個沉重的包袱�！眰惱砗图夹g問題之外，馬潤林從哲學上如此看待干細胞技術最終要面臨的問題。
來源：中國新聞周刊；文/方玄昌 弓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