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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出殘酷又溫暖的奇異的都市愛情戲。
袁泉扮演的小優(yōu)失去了心愛的男友,愛人的心臟被移植到劉燁扮演的高轅的體內(nèi)。為著追尋愛人的心跳,小優(yōu)慢慢接近花花公子似的高轅。盡管高轅的浪蕩與玩世不恭與小優(yōu)的愛人截然不同,但她還是為了聽到愛人的心跳而愛上了高轅,于是上演了一個純情而瘋狂的少女折磨風流唐璜的、讓人揪心的愛情故事。
話劇《琥珀》從香港演到上海,再回北京,這是導演孟京輝和廖一梅二次攜手,它依然不改孟式“先鋒”的面孔,更是拉著另一個票房招牌 劉燁和袁泉加盟主演。把先前只有文藝青年喜歡的“先鋒”徹底大眾化了。
文/顏榴
似乎還只有戲劇能將人提到一個另類的維度。
《琥珀》應(yīng)該是未來愛情的預(yù)演,一個老實人的心臟被植入到一個“唐璜”的身上,這是現(xiàn)代科技對愛情開的玩笑,一個純情少女追隨愛人的心跳撲到了唐璜的胸口上,她管這個叫“菊花之約”。這又是古典愛情對現(xiàn)代愛情開的玩笑。循規(guī)蹈矩的人會讓花花公子的脾氣性格由此改變嗎?陌生胸膛的氣息會否感染苦戀女孩,而使她移情別戀呢?
這樣世俗的問題在一出標榜先鋒的話劇里其實不需要明確的答案,編導卻作了回答,但還是有許多人說看不懂,這就成了問題。
讓唐璜來做身體寫作的幕后策劃人,使他連接起純情少女小優(yōu)和濫情少女姚的兩個極端,可能是《琥珀》在戲劇結(jié)構(gòu)上的得意之筆。然而其效果也正如劇中那句臺詞,“純情和濫情一樣都是故作姿態(tài)”。直到劇終,見袁泉趴在植物人劉燁身上喚醒了他,才看明白女性編劇著意于單純的幻想 男人最終將被女人拯救,類似于現(xiàn)代的培爾·金特回到索爾維格身邊。
但這樣的企圖卻被嫁接到骯臟不堪的文壇和作秀高手的囂張里。孟氏對暢銷書流程的抨擊我們是不必嗔怪的,在從前,凡是主流經(jīng)典的玩意都逃不脫他的戲仿和揶揄,大眾流行文化的熱點后來成了他火力的重心,尤其是當《戀愛的犀!反笫軞g迎之后。
我所懷疑的是編劇廖一梅的態(tài)度,作為孟京輝的妻子,這位才女的力量是從丈夫的盛名之下漸漸浮出的,《犀!烦删土怂麄兊姆蚱迿n,《犀!芬彩蔷巹〉拿暇┹x和導演的孟京輝各自完成自我表達又滲透對方的作品,但是這種互滲在《琥珀》中現(xiàn)出斷裂之跡,最明顯的莫過于作為處在與美女作家同種生存空間,且創(chuàng)作文本在取材上難免相似的廖一梅,怎么去看待自己的同行藉文學對身體的表達呢?那些被是非之爭所掩蓋的情感,它們的真實鮮為人知,卻是我們最想了解的,而且也許它最適合通過戲劇的方式來呈現(xiàn),可惜廖一梅放棄了這鐘努力。
我們所看到的只是一個經(jīng)過美容處理后的年輕漂亮女孩為成名的欲望所驅(qū)使站到舞臺中央,掀開裙裾企求男人給它方向,于是女作家姚小姐曝得大名就因為她拜會了一個風流倜儻的文壇男騙子被指點迷津而得,這無非再次印證了在男性為主體的社會里,女人的成功仍不過是用新的pose來贏得男人的歡心,只是這種pose需要女人具備更多的才藝。應(yīng)該說,美女作家為了成名不擇任何手段這十分符合大眾對她們的想象,孟京輝導演也是因為替大眾代言而受擁戴,但這樣的立場由廖一梅給出卻不免太“酷”了。相反的情況也發(fā)生了,廖一梅在劇終似乎對男權(quán)狠狠報復了一把,讓袁泉收回了浪子劉燁的心,兩人相擁而欲成眷屬狀。不管孟京輝如何處理,這樣的景觀依舊脫不了大團圓的俗套,放在我們所迷戀的“憤青”孟京輝之系列中就顯得怪怪的。
然而,在中產(chǎn)階級光顧的保利劇院里,這樣的脈絡(luò)和結(jié)局似乎又是一種必然。才華橫溢的編劇和導演被觀眾首肯為黃金搭檔,他們在被期待的同時將自己鍛造為多元,小心維護影迷的心思,使他們的女偶像依然純真而神秘;使男偶像一改往日情懷而大肆放縱卻令人更加著迷。由此你不得不承認,大眾的品位對于當代藝術(shù)實在是太具誘導性了。
以上這些也許可稱為裂痕,但就《琥珀》來說依然是好看的。綴滿空調(diào)外掛機的高樓縮影,城市青年絢麗而奔放的裝束,姚妖妖的紅色頭發(fā)和絲質(zhì)裙,袁泉“大而空洞到虛無的眼睛”,劉燁領(lǐng)帶系得很松、圍巾拖地的頹廢做派,臺灣音樂人的撼然心動的節(jié)奏,金星式的與椅子、床等纏繞在一起的暗示性舞蹈,這些感性張揚的形式構(gòu)成了帶重金屬質(zhì)感的舞臺景觀,是我們這個城市最有鮮活一隅的生態(tài)寫照,當然也是我們所需要的高級精神快餐。(作者為國家話劇院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