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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國人有一句聽得耳朵起繭的口頭禪，叫做：“勤儉辦外交”。我在前半生的外交生涯中，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老外們其實也在“中為洋用”。
國富重勤儉
瑞士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其人均國民收入高達3萬多美元，居世界第一。但生活在這個“金盆子”內(nèi)的瑞士人卻是世界上最講勤儉的群體。
2001年5月，我率領(lǐng)一個代表團應(yīng)邀到瑞士就難民和移民問題進行工作訪問。按照咱們的傳統(tǒng)思維，歐洲東道主的接待工作應(yīng)該“講點體面、講點大氣、講點排場”。但出乎我的意料，我們此行只發(fā)現(xiàn)“一講”，即“講究實效”。
抵達當天，我們代表團一行數(shù)人便被東道主安排在瑞士首都伯爾尼市中心的一家老字號的小旅館。我們下榻的費用是由東道主“買單”的。這家旅館確實很小，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間上客棧。但客棧雖小，卻是五臟俱全，滿足了異鄉(xiāng)客的基本日用所需，同時又舒適溫馨，讓男女顧客感到賓至如歸。
俗語說：“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蔽覈壳半m然仍處在發(fā)展中的“初級階段”，但國內(nèi)大小賓館、樓堂館所的豪華氣派，早就超英趕法，非瑞士這個發(fā)達國家的小客棧所能比擬。
我作為團長所棲身的房間也只是普通的小單間，隨行的幾位同事在我的房間內(nèi)開一個碰頭會，只能靠墻倚柜站立著。這反倒使我們頭一次實現(xiàn)了長會短開。
第二天一早，瑞士聯(lián)邦難民局的助理局長佐爾齊先生便來到旅館大廳，說是陪同我們一行前往該局進行工作會談。正當我們走出大門，左顧右盼地找一找東道主可能安排的小面包車或其他車輛時，佐爾齊先生卻禮貌地對我們說了一聲：“咱們一道乘電車，坐8站就到了！”
還未等我們張大嘴巴做出驚訝的反應(yīng)，佐爾齊先生便將我們領(lǐng)到了附近的汽車站。只見他從兜里掏出錢，在站旁的自動購票機上購了一張當日的通用票，按在場賓主人頭數(shù)接連在檢票機上打上票孔。我們一行人西裝革履，這時卻反客為主，頗為熟練地依次上車，立即與上午上班的瑞士“干部群眾”打成了一片。
會談前，難民局負責安排會場的工作人員給我們每人分發(fā)了一張塑料簡易胸卡，上面套進一張寫著各自姓名官銜的紙片。這樣做是為了方便大家在會談期間彼此認識和相互稱呼。
會談結(jié)束后，我們陸續(xù)走出難民局。這時，工作人員在門口逐一示意，要收回胸牌。見我們眼中露出不解的目光，工作人員隨即禮貌地解釋說：“紙片盡可以帶走，但塑料卡留作下次再用�！�
訪問圓滿結(jié)束。臨離別時，東道主還送給我們每人一件禮物留念：一把簡易兩用的瑞士軍刀。這種軍刀在瑞士大街小巷到處可見，價錢是最便宜的，只賣5至6個瑞郎(一瑞郎約合5.6元人民幣)一把。這讓我們一行人既喜出望外，又驚嘆不已。
一家客棧、一次乘車、一張胸卡、一把小刀。真是啥“面子”都沒丟，啥正事兒都沒誤。這一下，我們才的確認識到瑞士人身上那種儉而不吝的“基因”，也真正體會到“勤儉也能辦外交，物小也能表真情”的警世名言。
國強重實效
2001年10月，恰逢“9·11”事件剛過，美國舉國悲哀。我奉命率領(lǐng)我國一支反恐專家組到美國華盛頓進行對口磋商。
美方將磋商地點安排在美國國務(wù)院的一層會議室。當天上午9時，美方禮賓官將我們一行人帶進警戒森嚴的國務(wù)院。我一瞧，會議室內(nèi)早已坐了不少表情凝重的美方官員和專家。由于任務(wù)繁重、時間緊迫，大家屁股一沾椅子，就開門見山地直奔磋商議題。
趁著隨團翻譯為其他專家逐段翻譯的工夫，我才發(fā)現(xiàn)美方的會務(wù)安排的確“貪圖方便”，省工省料，與我們“唐人”的“供給制”辦事套路確實有一些差別。東道主在會議室內(nèi)既不為大家提供筆紙，又不擺放軟飲茶水，客人就更甭想有年輕美貌的女服務(wù)員遞上一條熱毛巾什么的。這真是一次實實在在的“干談”，談的也都是“干貨”。
美方人員來自各個部門，既有文職，又有軍警。這時，我又發(fā)現(xiàn)美方安排的情況介紹別具“強國”特色。來自一個部門的人員與我方談完某項議題后，就向我方人員打個招呼，腳步匆匆地離席，返回其本職崗位了。然后又進來另一位官員繼續(xù)磋商下一個議題。
在整個上午的磋商中，除了主持人外，美方人員就像走馬燈似地換了好幾撥。會談一直進行到中午，大家的肚子也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不得不暫時休會。這時，東道主熱情友好地對我們說了一句頗具“多邊主義”的話，令我們所有人哭笑不得。他說：“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想請你們到我們的公共食堂一起用份飯�！�
主人的份飯是西式的，而客人卻是一色的“中式肚子”，難以“西化”。份飯最終被我們熱情友好地謝絕了。
事后，當我們內(nèi)部總結(jié)時，有人半開玩笑地發(fā)表了一段“高論”，認為在咱們機關(guān)辦事，不妨借鑒一下別人的“四項基本原則”，即：“磋商甭陪綁、介紹甭廢話、用餐甭擺闊、干活甭拖拉”。
國窮重情誼
2002年5月20日，位于亞洲的東帝汶獨立了。這是亞洲和世界的一件大喜事。
為了慶祝新世紀第一個新獨立的國家，東帝汶政府決定舉辦一次盛大的慶典。許多國家元首或政府首腦應(yīng)邀出席。我也有幸隨同我國政府代表團參加了這次慶典。
東帝汶是最年輕的國家，但同時亦窮得叮當響。聯(lián)合國開發(fā)計劃署將其列為最不發(fā)達的國家；聯(lián)合國維和部隊更將東帝汶列為最艱苦的D類任務(wù)區(qū)。但在籌備和安排這次慶典中，東帝汶政府審時度勢，依據(jù)“量體裁衣、看菜吃飯”的原則安排了一系列重要活動。
首先是來者不拒，費用自理。首都帝力市內(nèi)并無星級飯店，前往參加慶典的各國政要，都必須自行解決食宿行。這可忙壞了當時各國駐東帝汶的代表機構(gòu)，各國大使為找到一間像樣的貴賓房而忙得滿頭大汗。由于“僧”多房少，包括我國在內(nèi)的許多國家代表團成員不得不化整為零，分別在市區(qū)各個小客棧下榻。當時，泰國有一家船運公司靈機一動，專門將一艘四星級豪華游輪調(diào)往帝力港口，供政要們臨時作用。
其次是外揚家“丑”，到處化緣。為了使這次慶典“圓滿成功”，東帝汶政府上至總統(tǒng)，下至內(nèi)閣部長，四處籌措資金或?qū)嵨�。從慶祝游行的百姓手中揮舞的紙制國旗，到慶典之夜的焰火禮花，無不是從友好國家中“討”“擠”“貸”來的。這種非常時期的“非常做法”，卻真的為籌備工作幫了大忙，為慶典活動增添了光彩。
第三是因地制宜、以禮相待。硬件雖然不夠，軟件卻四處都有。5月19日子時的獨立升旗儀式是最隆重的一項活動。東帝汶政府決定在首都近郊開辟一個廣場，臨時安排了大批青壯男女在該地開荒除草、鋪石填沙、搭建木架觀禮臺和豎起供休息的帳篷。幾天工夫就將一個美觀實用的廣場顯現(xiàn)在各國來賓面前。同時東帝汶政府還充分利用聯(lián)合國過渡行政當局，設(shè)法為各國代表團提供足夠的保安，為有特殊需要的代表團頒發(fā)了專門的車輛通行證。
在這次慶典中，最忙碌的恐怕是東帝汶總統(tǒng)夏納納·古斯芒了。對于各國政要提出的會見要求，他是來者不拒，笑臉相迎，用百分之二百的熱情友好來彌補硬件欠缺所帶來的不周到。慶典期間，他優(yōu)先會見了我代表團團長唐家璇外長。
俗語說得好：“笑懶不笑窮”。東帝汶慶典活動中窮而不卑、簡而有禮的做法，讓人們深深感到，發(fā)展中國家辦事，千萬要避免“打腫臉充胖子”。 (文 / 陳偉雄 摘自《海外文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