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田田案背后：司法程序有無不當？

　　8月10日，因“恐怖威脅”獲罪的中國留美博士翟田田在被拘近4個月后，憑借“自動離境”權(quán)回到國內(nèi)。在眾多媒體的高光報道下，這起由校紀問題引發(fā)的官司已然演變成備受熱議的“國際事件”，而其背后的法律認知誤區(qū)及由此帶來的啟示更發(fā)人深思

　　事件回放：一次口角成“涉恐”

　　8月10日，此前被控“恐怖威脅”的留美學生翟田田抵達北京，并于11日在京舉行記者招待會，詳細介紹了“涉恐案”的來龍去脈，披露自己如何從一名普通的留美學生淪為“階下囚”再到“自動離境”回國的遭遇。

　　現(xiàn)年27歲的當事人翟田田2003年留學美國，從本科到博士，翟田田一直在美國新澤西斯蒂文森科技學院學習。今年4月，因與其教授的一次口角，翟田田遭校方起訴。校方稱，翟田田曾稱要“放火燒了學�！�。隨后，翟被控“恐怖威脅”，并被開除學籍。4月16日，校警帶著移民局的官員將翟田田抓獲并投入了監(jiān)獄。

　　7月30日，翟田田“涉恐”案開庭，美國控方將其“罪責”由原先的“恐怖威脅”降至“小型行為不當”。但翟田田拒絕接受，“恐怖威脅”罪名恢復。法庭上，聯(lián)邦法官批準了翟田田的自動離境申請。8月10日，翟田田返回祖國。

　　焦點一：是不是“恐怖分子”

　　回國之后的翟田田再次引來了媒體的關(guān)注，他堅稱自己沒說過任何威脅性話語，而這與他就讀的美國大學的說法完全不同。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目前我們還無從得知，但至少我們可以繞開這個事件本身，去探究一下它背后的幾點問題。

　　4月15日，翟田田被控“恐怖威脅”遭到拘捕，一些媒體報道翟田田被視為“恐怖分子”，這是言過其實的。指控罪名在字面上(TERRORISTIC)雖與“恐怖主義”有關(guān)，但并不意味著翟田田就是“恐怖分子”(TERRORIST)，其真實語義與“恐嚇威脅”更接近。

　　根據(jù)事發(fā)地新澤西州的法律，對翟田田被控的罪名“Terroristic　Threat”的定義是“發(fā)表企圖制造嚴重公共不安的言論”。而在《美國模范刑法典及其評注》的中譯本中，該詞便被譯為“恐嚇”，對其規(guī)定為：“為引起他人恐慌，或者為使他人從建筑物、場所或者公共運輸工具中撤離，或者為造成重大的公共不便，或者輕率地不顧其行為會引起上述恐慌、不便的危險，而以實施暴力為內(nèi)容進行恐嚇的，成立三級重罪�！�

　　值得注意的是，在美國法律中，這是一個明顯不同于“恐怖主義”的輕罪罪名。通常情況下，此類罪犯會被處以罰款、監(jiān)禁、電子監(jiān)控以及限制令等懲罰，具體懲罰力度則各州有所不同。以翟田田所在的新澤西州為例，對此類罪犯最高罰款額度為7.5萬美元，最長監(jiān)禁3至5年。

　　據(jù)此，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為翟田田惹來這場禍端的原因，被認為是在一次激烈的爭辯中他對校方管理人員發(fā)表了“大不了拼了”、“放火燒掉學校”等言論，接到報案的新澤西警方隨即便以“恐怖威脅”罪名將其逮捕。對此，新澤西斯蒂文森科技學院的法律代表克里斯·亞當斯也表示，指控罪名使用了與“恐怖主義行為”相同的字眼，這是“非常不幸的”。但他同時強調(diào)，“沒有人暗示翟田田涉及的是恐怖主義”。

　　焦點二：是不是“因言獲罪”

　　被捕當天翟田田曾給學校打過電話，其是否說過“要燒毀學校”成為案件的爭議焦點。當事雙方在此問題上態(tài)度迥異。美國新澤西斯蒂文森科技學院的發(fā)言人邁克爾·斯基內(nèi)利表示，翟田田被捕是因為其“威脅放火燒毀學校的建筑”。翟田田則對代表律師海明以及媒體表示，他絕沒有說過要“燒毀學�！钡脑�。

　　由于該通電話沒有被錄音，加之時間過去了數(shù)月，人們很難還原真相。不過7月2日《紐約時報》的一篇報道，或許道出了其中的原委。

　　文章引述翟田田好友杰瑞·索娃的話說，翟田田對他復述電話中的原話是“我將通過起訴及向美國廣播公司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揭露真相，把史蒂文斯科技學院燒至平地”。

　　遺憾的是，很多人只記住了“燒至平地”這個表述，而沒有聯(lián)系前后的語境。“美國之音”之后的報道在引述《紐約時報》的文章時，也片面表明翟田田放言“燒掉學�！薄Ｈ绻�翟田田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也只是想讓學院聲名狼藉而已，與真的“放火”扯不上關(guān)系。

　　而校方和警方的指控，說的恰恰都是翟田田要“放火燒學�！薄�從這個角度上說，翟田田因“言”獲罪也不假，只不過這與“言論自由”無關(guān)。美國司法和民眾對“恐怖”異常敏感，任何案件涉及這一領(lǐng)域，都會受到嚴肅對待。

　　焦點三：司法程序有無不當

　　據(jù)報道，向警方報案的是美國新澤西斯蒂文森科技學院的一名校警，翟田田是被新澤西警方、聯(lián)邦移民與海關(guān)執(zhí)法局官員和校警拘捕。由于翟田田是外國人，案件隨即被報至國土安全部，性質(zhì)一時變得嚴重起來。

　　6月28日，翟田田獲得新澤西州高等法院發(fā)放的釋放書，從被關(guān)押刑事犯的哈德遜縣懲教中心轉(zhuǎn)至紐瓦克附近的非法移民拘留所。其代表律師海明認為，這表明案件獲得決定性勝利，檢方對翟田田的“恐怖威脅”指控無法成立。

　　海明表示，由于檢方一再拖延上庭，致使翟田田未能及早獲得保釋，翟田田因此一度以絕食進行抗議。海明還稱，翟田田案件最早由地方法院受理，后因“案情重大”被轉(zhuǎn)至一家高級法院。但在翟田田被拘押超過40天的情況下，法院既未確定出庭日期，也沒有舉行相關(guān)聽證，這與法律和慣例不符。

　　7月15日，翟田田案在新澤西州伊麗莎白市移民法庭開庭審理，庭審沒有涉及“恐怖威脅”的罪名，僅處理移民訴訟部分。國土安全部的代表律師稱，由于翟田田4月15日被開除學籍而且學生簽證也被取消，應該被遞解出境。海明則要求美國新澤西斯蒂文森科技學院提供證據(jù)，表明取消翟田田學籍的合理性與合法性。

　　從“恐怖威脅”的刑事案到缺乏身份的移民案，案件似乎又回到了錯綜復雜的事件起點。檢方早先提出如翟田田認可“不檢點人士”和“行為不檢”的輕微罪名，接受3個月的監(jiān)禁，當天因已被拘押3個月就可立即獲釋，但這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