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移民文化的傳播,其廣度和深度是其他任何國家的移民無法比擬的。無論是在歐美、澳洲、還是在亞洲,只要有一定規(guī)模的“中國城”,就少不了中國傳統(tǒng)式的建筑和中國傳統(tǒng)風(fēng)味的食品。每到“中國城”,思鄉(xiāng)之情油然而生。其實,無論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對祖居地文化的眷戀是人之常情。老一代華人移民雖然沒能像歐洲前輩移民,特別是被稱為“移民鼻祖”(Pilgrim Fathers)的那些首批英國清教徒那樣,為懷念祖居地,將他們在北美的新居住地起名“新英格蘭”(美國東北部的六州),“新阿姆斯特丹”(現(xiàn)今紐約市),“新罕布什爾”等,以表他們思鄉(xiāng)之情,但華人移民的前輩們也能在所居住的市區(qū)建起在地域上占一席之地的“中國城”,將祖居地的文化帶到接納國,使 “中國城”在地域上真正成為華人在異國他鄉(xiāng)的“中國人的世界”。
歷史記載“中國城”的出現(xiàn)是由于種族歧視,當(dāng)?shù)夭辉敢鈱⑼恋刭u給中國人,就給中國人劃出一片土地,將華人與其他種族分開,久而久之,華人在劃給的土地上建起自己的家園,華人移民也就生活和工作在“中國城”里。最初,北美的“中國城”都是講廣東話的華人,廣東話成為工作和交流的語言;近年來,香港、臺灣、中國大陸及世界各地的華人移民不斷增多,這些移民的文化教育程度比較高,再加上第二、三、四代移民有機(jī)會接受當(dāng)?shù)氐母叩任幕逃麄円褜⒃惺袇^(qū)有限的“中國城”擴(kuò)散到地域無限的“中國人的世界”。就拿加拿大溫尼伯來說,多數(shù)華人已走出市區(qū)的“中國城”,在溫尼伯的各行各業(yè)工作。盡管列治文西區(qū) (Richmond West)的華人較多,但分散到溫尼伯的各個居民小區(qū)的華人都在逐步增加。無論華人住在哪里,工作在何地,華人之間似乎有一種紐帶,無形中將他們連在一 起,形成沒有圍墻的“中國城”。這種凝聚力也許是共同的文化之根吧!
說來也怪,即使是在居住地出生的華人子女,受到的是居住地的教育,但在學(xué)校里他們選擇和華人的子女在一起;學(xué)齡前的孩子們在幼兒園里和小朋友打成一片,講的是地道的英語,但在活動中還是喜歡和華人的孩子做朋友。這可以歸結(jié)為共同的“民族情感”吧!
其實無論是孩子還是成人在回國探親時,又都會感覺到自己和國人還是有諸多差異的。大人們會感嘆說:我們跟不上國內(nèi)的步伐!孩子們會說“My cousins are funny”(我的堂(表)兄妹真怪)!其實,我們自己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哪種文化將華人移民和其子女無形地限制在“中國城”里?磥,“中國城”的文化不同于祖居地的文化,更不同于接納國的文化,它使我們這些移民只生活在看不見圍墻的“中國城”里才覺得舒服和安全!
雖然“中國城”在精神上、物質(zhì)上給移民們提供了歸屬感,但“中國城”本身在地域和歷史上只不過是中國人在異國他鄉(xiāng)能有一席之地的象征,而大多數(shù)人還是想走出“中國城”,融合到所在國的社會和文化中。
我們當(dāng)中有許多人為了逃避同事以及同行的“激烈競爭”才無奈離開國內(nèi)“優(yōu)越環(huán)境”來到異國他鄉(xiāng),又有多少人愿意在國外的“中國城”這小天地里,再和其他華人比高低呢?既然走出國門,就要走向世界。如果華人移民還是局限在“中國城”,與當(dāng)?shù)厣鐣臀幕蛛x,那我們出來闖世界還有什么意義?反過來說,如果我們在海外的華人都離開“中國城”,“中國城”也許在未來的一百年后,很有可能作為“歷史博物館”!爸袊恰钡降资菓(yīng)該作為歷史和文化的見證存在,還是作為一種 “文化沖突”或“種族隔離”的現(xiàn)象而消失?
無論哪個國家的“中國城”都有中國特色的“中華門”、“中國牌樓”以及坐落在城門兩旁的“石獅子”這些象征性的標(biāo)志。你是否想過,有一種歸屬感的“中國城”,在外國人的眼里,成為了華人移民聚居區(qū)的代名詞:“中華門”給華人一種安全感,在老外的眼里,華人把自己緊緊鎖在這個小世界里與當(dāng)?shù)厣鐣珠_;青磚紅瓦的建筑在我們看來是氣派,卻給老外一種“神秘感”;高高的城樓令我們“居高臨下”,而老外把它看成是中國等級和權(quán)力制度的體現(xiàn);“石獅子像”給華人以 “安全感”,對老外來說能產(chǎn)生一種“恐懼感”。這種“恐懼感”經(jīng)常表現(xiàn)在電影鏡頭中,好像唐人街總是與槍戰(zhàn),警察抓小偷,販毒同時出現(xiàn)。美國前總統(tǒng)克林頓 的演講稿撰寫人,Eric Liu在他的回憶錄(The Accidental Asian: Notes of a Native Speaker)中描寫道:“他小時候住在‘中國城’的外婆家,那種使人神魂顛倒和恐怖的感覺至今還縈繞于心頭。”
一個世紀(jì)以前,“中國城”以房屋破舊,人口密集被當(dāng)?shù)厝朔Q為“貧民區(qū)”。近一百年,特別是近二、三十年,隨著新移民不斷增加,要求改造和重建“中國城”的呼聲越來越高!爸袊恰睘橹袊速徺I家鄉(xiāng)產(chǎn)品提供了方便,各種食品應(yīng)有盡有,物美價廉成為移民購物的好去處;許多“中國城”變成了華人做生意的場所,也成為中國人的購物中心和旅游景點。我每次旅游都要把當(dāng)?shù)氐摹爸袊恰弊鳛閰⒂^游覽的景點:一是由于中國食品對我有誘惑力,二是想了解移民文化。
“中國城”在解決不能講英語的華人就業(yè)方面有著不可低估的貢獻(xiàn)。盡管不能講英語也可以在國外混上一輩子,但只能在華人辦的餐館和商店里打工幾年或幾十年,只能 “享有”居住地最低工資,很少享受當(dāng)?shù)仄髽I(yè)的福利待遇,既沒有薪水提升,又沒有勞保待遇,一旦被解雇還不能合理享受政府提供的失業(yè)救濟(jì)金。
去年圣誕節(jié)、元旦期間,我和女兒去美國南部旅游時,與我們同車的兩個人是在溫哥華“中國城”工作了十幾年的只講廣東話的華人,連在“麥當(dāng)勞”和“肯德雞”這樣的快餐店買 個“漢堡”和“可樂”的簡單英語都不能講,盡管我們母女倆非常熱情地給他們提供幫助,但同時又覺得他們好可憐——來加拿大十幾年,竟沒有走出說“廣東話” 的華人小圈子!其實,這些常年在華人餐館和雜貨店打工的華人也有難言的苦衷,要是他們能說英語,也許早就走出“中國城”,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好!
常年關(guān)閉在“中國城”的這些華人與當(dāng)?shù)氐奈幕艚^,與當(dāng)?shù)厣鐣摴?jié),雖沒有遭受所在國的國人的白眼和偏見,但也未受到本國同胞的尊重和接受。本人所認(rèn)識的一位先生因受不了溫哥華的中國老板的白眼,投靠朋友來到溫尼伯中國人辦的雜貨店工作,不到兩個月,只好又收拾好行裝再回到溫哥華的“中國城”。據(jù)他說在溫哥華“華人世界”大一點,選擇余地多一點,不講英語也能生存。聽到這話,我在為他祝福的同時,也為溫尼伯華人具有的“生存英語”感到欣慰。要是華人或多或少地能具有“生存英語”和“工作英語”能力,他們對于居住環(huán)境和工作條件的選擇也就大一些,就有機(jī)會享受“洋人”企業(yè)的福利待遇,生活質(zhì)量自然就會有所提高。
雖然“中國城”給了海外華人一片有安全感的棲息地,但是它也是一道屏障,將許多華人擋在了圍墻內(nèi),阻礙了華人與所在國更好的交流和溝通,其實海外華人還是應(yīng)該勇敢地走出中國城,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融入到當(dāng)?shù)氐纳钪,讓自己活得更好更自在?/p>
(來源:加拿大《 楓華之聲》 有刪節(jié) 文:孔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