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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秋,西班牙馬德里梅嫩德斯·佩拉約大街上一家名叫“小蝸牛”的酒館里,日后成就大名的秘魯作家巴爾加斯·略薩開始寫作《城市與狗》。其時他年僅22歲,已經(jīng)結(jié)了婚,生活的重負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有時為了生計他不得不兼做幾項工作。盡管此前他已寫了一些作品,中篇小說《挑戰(zhàn)》還獲《法蘭西雜志》組織的秘魯短篇小說比賽獎,為此他獲得到巴黎旅游15天的獎勵。不過,此時文學對他來說還只是一種業(yè)余愛好。
作品完成的時間是1961年冬。出版的過程并不順利,手稿像鬼魂一樣從一家出版社轉(zhuǎn)到另一家。最后在友人的幫助下,由巴塞羅那詩人卡洛斯領導下的塞依斯·巴拉爾出版社出版。小說引起的反響是始料未及的。秘魯政府在軍界的壓力下,宣布該書“褻瀆了偉大的軍隊和愛國主義感情”,應該焚燒。軍隊特別在故事背景發(fā)生地布拉多士官學校舉行焚燒儀式,并對略薩口誅筆伐。但出乎秘魯政府預料的是,焚燒反而成為加快該書傳播速度的一個動力。小說轟動西班牙語世界,當年就獲得“簡明叢書”文學獎,且迅速被譯成二十多種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流傳。
自此,略薩覺得自己從穿短褲時即懷有的“將來要當作家”的夢想,已然變成現(xiàn)實。但那時他多半沒有想到,這部小說會與《阿爾特米奧·克羅斯之死》、《跳房子》和《百年孤獨》一起將拉丁美洲文學帶進爆炸時代,他也因此與富恩特斯、科塔薩爾、馬爾克斯并稱為“爆炸文學”四大主將。此后,他不斷以其非凡的想象力和新穎的敘事技巧使全世界讀者著迷。誠如《波士頓環(huán)球報》所指出的,略薩包括長篇小說、中短篇小說、劇作、隨筆和報刊文章等在內(nèi)的眾多作品,已經(jīng)確立了他作為一位當代偉大作家的崇高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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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略薩曾說,寫作是我的生活方式,是我覺得更好、更能保護自己抵御不幸困擾的方式。在流傳甚廣的《給青年小說家的信》中,他同樣援引福樓拜的話:誰要是掌握寫作這種美好而耗費精力的才能,他就不是為生活而寫作,而是活著為了寫作。
此話信然,早在長篇處女作《城市與狗》中,他便以小說中的主人公阿爾貝托自況,給自己描繪了這樣一幅自畫像:阿爾貝托為人不卑不亢,在捍衛(wèi)尊嚴和個人合法權(quán)利方面,絕不妥協(xié)。他時而生活在社會上層,時而與來自社會底層的黑人、混血種族學員住在同一宿舍;他既看到上層社會的偽善、欺詐和糜爛的生活,也了解貧苦階層的悲慘處境。這兩個極端他都不能接受,于是自建文學的城池,去抵擋“城市”喧囂和“狗”們的狂吠。
憑著這種“不妥協(xié)”的寫作姿態(tài),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略薩把筆觸伸向廣泛的社會現(xiàn)實。由5個人的故事“結(jié)構(gòu)”而成的《綠房子》,以妓院“綠房子”的興衰串聯(lián)起20世紀20年代以來秘魯北部長達40年的社會生活史;《潘達雷昂上尉與勞軍女郎》一反戰(zhàn)爭文學的傳統(tǒng)模式,寫秘魯某邊防上尉潘達雷昂奉密令,招募一些女郎,組成一支勞軍隊以慰難耐兵營生活的兵士。其中上尉向他的長官報告勞軍隊的組建和工作情況的幾章,完全用公文形式寫成,反諷筆調(diào)躍然紙上;《世界末日之戰(zhàn)》則通過對農(nóng)民起義首領“勸世者”、封建貴族卡納卡納布拉沃爵、歐洲“革命者”加里雷奧·加爾三個主要人物形象的刻畫,對拉丁美洲的悲劇歷史做了藝術(shù)性的思考。
1990年,在參與秘魯總統(tǒng)大選的角逐中,略薩最終敗給另一位總統(tǒng)競選人藤森。日后,在回憶錄《水中魚》中,他反思道:現(xiàn)在看來,沒能獲勝意味著一種精神解脫,可當時真是刺痛了我的心。然而,正是此次敗選,讓他堅定了對寫作的信仰,“我要設法通過我的寫作參與政治!钡诤荛L一段時間里,他似乎放棄了用文學改變“時代和社會”的初衷,轉(zhuǎn)而投入寫作驚世駭俗的情愛小說!独^母頌》寫一個小學生與自己的繼母有染;作為《繼母頌》續(xù)篇的《情愛筆記》,寫與繼母有染的孩子最終設法使父親和繼母破鏡重圓。取材于他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胡利婭姨媽和作家》則寫了一位18歲的青年與姨媽戀愛結(jié)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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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有著強烈社會責任感的作家,略薩終究沒有停留在情愛的藝術(shù)天地里。2000年,他出版了《公羊的節(jié)日》。小說通過杜撰的一個女人烏拉尼婭的見聞,再現(xiàn)了拉美最血腥的獨裁統(tǒng)治。時隔三年,略薩又以《天堂在另外那個街角》回到了歷史題材。在取材于真實人物19世紀法國畫家保羅·高更及其外祖母弗洛拉·特里斯坦經(jīng)歷的這部小說里,略薩在對烏托邦思想的描述和探討中,寄予了文學和現(xiàn)實的關(guān)懷和思考。
在略薩看來,如同堂吉訶德挺起長茅刺向風車,文學在某種程度上成了現(xiàn)實生活的替代品,是對生活難以滿足的野心的安撫。對現(xiàn)實的懷疑,無疑是構(gòu)成文學存在的秘密理由。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在文學日漸式微的當下,略薩依然張揚閱讀!巴ㄟ^閱讀塞萬提斯、莎士比亞、但丁或者托爾斯泰,我們得以互相理解,也正是從他們的作品里,我們學到了人類的共同精神!
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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