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走了
丁聰:我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摘編自趙國春《荒野靈音——名人在北大荒》等
奔波人間93年之后,一代漫畫大師丁聰5月26日駕鶴西去。丁聰很喜歡“小丁”這個筆名,“因為‘小丁’就是‘小人物’,這倒符合我這一輩子的基本經(jīng)歷!蓖砟甑摹靶《 备杏|最深的就是:“千萬不能再折騰了!也折騰不起了!”他一直為一件事心酸:1992年,他在廈門第一次開個人畫展,有人問他:“怎么您的漫畫跳躍性這么大?從40年代一下就到了80年代?”丁聰苦笑:“我能說什么!這就是歷史,是我的歷史,也是中國特定的歷史!”提到丁聰?shù)臍v史,就不能不說他在北大荒的艱難時光……
差一點我都想給牛跪下了
著名漫畫家、原《人民畫報》社副總編輯丁聰,40歲那年當了“右派”后來到北大荒的八五○農(nóng)場云山畜牧場。
丁聰上世紀30年代初就開始漫畫創(chuàng)作,抗戰(zhàn)勝利后回到上海,投入反蔣爭民主的運動,畫了大批反美、反蔣漫畫。到新中國成立后,丁聰想“這下可好了,可盼來一個安定的畫畫的環(huán)境”,但沒想到《人民畫報》的行政業(yè)務(wù)工作又把他拴住了。
1957年,丁聰剛結(jié)婚不到一年,就被打成“右派”。后來妻子生孩子時,他只能隔著醫(yī)院的玻璃窗望了望了兒子,內(nèi)疚地登上了北去的列車,來到八五○農(nóng)場云山畜牧場,先后參加了修“五一”水庫和云山水庫的勞動。他回憶當年在工地勞動時的情景時說:
“真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勞動強度相當大,鏟土運土,抬土上壩,來往穿梭,好在我當時才40歲。身體比較棒,拼命干活,也就把心里的苦悶丟在腦后了!
為了不荒廢時光,丁聰臨來北大荒時,偷偷從家?guī)硪痪砣毡拘垼淼镁o緊的,塞在箱子里,生怕旁人特別是領(lǐng)導發(fā)覺?臻e時,他就偷偷地畫,或者追記工地勞動時的場景和人物。
一天,王震部長讓人把他找去說:“你原來編《人民畫報》,你要好好發(fā)揮你的專長,把復轉(zhuǎn)官兵開發(fā)北大荒、搶建北大荒‘人工湖’的事跡,用圖片形象地記載下來,要為修建云山水庫的轉(zhuǎn)業(yè)官兵出一本畫冊,給后人留點資料……人手不夠,由你親自挑選!”
丁聰愉快地接受了任務(wù),挑選了原《人民畫報》社的呂向全——這個從小參加八路軍的年輕記者,由于受了他的牽連,也被打成了“右派”——做他的助手。云山水庫竣工,丁聰就把編完的《云山水庫畫冊》畫稿交給農(nóng)墾總局有關(guān)部門。
后來,丁聰同聶紺弩一樣,當作一名戴“右派”帽子的特殊編輯,調(diào)到由當年日本關(guān)東軍駐守虎林機關(guān)的氣象站改成的《北大荒文藝》編輯部,負責封面設(shè)計、插圖、刊頭補白、畫版樣等所有美編的活,另加跑印刷廠,搞發(fā)行。他每天都有條不紊地忙著。每期10萬字,他要一個字一個字地校對,直到裝訂成冊送往郵局,他才松口氣。最使丁聰難堪的是刊物印出來后,要親自趕著一掛牛車從印刷廠拉到郵局寄發(fā)。他那雙握了幾十年畫筆的手,一旦舉起牛鞭,卻怎么也不聽使喚?赡穷^倔強的老牛,仿佛故意和他鬧別扭,往往不聽調(diào)遣。有一次丁聰趕著牛車行至半途牛突然不走了,丁聰急得滿頭大汗,后來他說:差一點我都想給牛跪下了。
當時印刷廠設(shè)在密山,剛建成的密虎鐵路行駛著已淘汰的悶罐車,冬天不保暖,生著火爐,他穿著棉襖,頭戴狗皮帽子,風塵仆仆地在密山與虎林之間穿梭。
丁聰為《北大荒文藝》畫了不少插圖,筆名不叫“小丁”,改為“學普”、“阿農(nóng)”。但熟悉他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丁聰畫的。別人在《北大荒文藝》上發(fā)稿可以領(lǐng)到稿費,而他畫插圖不得一文。這一切都未使他感到不公平,因為只要允許他拿畫筆,就可以使他本來單調(diào)的生活充實起來。1960年秋天,在北大荒生活了兩年多的丁聰,終于踏上了南歸的列車。
丁聰16歲開始發(fā)表漫畫,不論是顛沛流離的戰(zhàn)爭時期,還是風雨如磐的“運動年代”,或是物欲橫流專講“實惠”的歲月,他都堅持守著自己的漫畫陣地,不邀寵,不媚俗,按照他獨有的生活理念和審美情趣,揮舞著他犀利傳統(tǒng)的畫筆,至老彌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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