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外下三條胡同
保密局北平站的潛伏故事
蘇 杭
電視劇《潛伏》一波三折、懸念迭起,描寫了代號“峨眉峰”、“深!钡挠鄤t成,潛伏在國民黨保密局天津站的故事。其實,比起劇中的情節(jié),真實的潛伏故事更加扣人心弦、更加驚心動魄。本版今天刊發(fā)的“保密局北平站的潛伏故事”就是其中之一。曾住在崇外下三條、保密局北平宿舍的王柏,即是真實版的“余則成”,而特務邢鳴義身上則有不少馬奎和李涯的影子。在60年前的崢嶸歲月中,在北京的胡同里,曾有無數(shù)的“峨眉峰”、“深!薄ⅰ坝鄤t成”,為了新中國舍生忘死,無怨無悔。
前不久,“胡同記憶”版刊登了《下三條胡同,上了鎖的自來水龍頭》一文,文中寫了下三條胡同幾個院落的往事,這也勾起了我父親的一段回憶。幾十年前,他在位于幸福大街的二十六中(匯文中學)上學,那時我們家住在北京站附近,從北京站去二十六中,要經(jīng)過北京站后身,到蟠桃宮,穿過窄窄的羊市口,經(jīng)過下頭條、下二條、下三條、下四條等胡同,穿過花市大街和花市大街南側(cè)的上、下堂子胡同,再經(jīng)廣渠門大街,才能到達學校。
崇文門外東側(cè)與花市大街之間有四條呈東西走向的胡同,由于胡同比較長,這四條胡同被分成上、中、下各三段共十二條胡同,即上頭條胡同、中頭條胡同、下頭條胡同,上二條胡同、中二條胡同……以此類推。在這些胡同里,住著父親26中的一些同學,因此他常去同學家里玩。父親說他上學時,以花市為中心的這一帶很熱鬧:有賣文具紙張學生用品的商店,還有許多的小工廠,比如玉器廠、絹花廠、絨鳥廠等等。還有個電影院,好像是叫大眾電影院,據(jù)說是玉器市場改的,解放前花市這一帶手工作坊很多,生產(chǎn)的假花和玉器都很有名。
但令我父親最為難忘的,是北平解放前在下三條胡同的一段往事。那時,下三條胡同十九號是國民黨軍統(tǒng)北平站的宿舍,不過那時的十九號是不是解放后門牌的十九號,就不知道了。這些事在我家的一本書里記載著。書的名字是《反叛——北京·1949紀事》,作者趙立中。
下三條胡同十九號是個大院子,里邊是國民黨軍統(tǒng)北平站特務們的宿舍,父親說的軍統(tǒng),就是保密局的前身。在國民黨保密局北平站,潛伏著中共地下黨的工作人員。一次,因為地下黨聯(lián)絡站遭到破壞,地下黨不得不動用埋伏了四年之久的一個姓曹的聯(lián)絡員,到下三條胡同來賣羊頭肉,與特務機構(gòu)里的地下黨員王柏接頭取情報。那是他們第一次接頭,雙方不認識,只得使用暗語。因為暗語過長,被一同從十九號院里出來買羊頭肉的另一名特務邢鳴義發(fā)覺。邢鳴義起了疑心,但當時王柏是保密局北平情報站的少校,邢鳴義只是個中尉,所以他不敢公開跟蹤王柏,就暗中跟蹤賣羊頭肉的老曹。
老曹住在金魚池的土井胡同五號,邢鳴義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跟蹤,發(fā)覺每隔一天老曹必去西單商場北門附近的一個煙攤買一包煙,這就更引起了他的懷疑。金魚池距西單很遠,中途要經(jīng)過天橋、前門、宣武門。在哪兒不能買包香煙,非要跑到西單的煙攤上來買呢?煙又是哪里都可以買到的普通香煙!他判斷,一定是老曹從王柏手里得了情報,再轉(zhuǎn)交到西單那個煙攤?cè)耸掷,而那個煙攤?cè)说谋澈螅碗x北平共產(chǎn)黨的地下電臺不遠了。當時,國民黨方面正在想盡一切辦法去破獲共產(chǎn)黨的地下電臺。邢鳴義立功心切,又擔心王柏周圍還有其他共產(chǎn)黨的地下人員,怕走漏消息,就沒把這件事向上級匯報,只是自己一個人悄悄地跟蹤。
這事兒很快被地下黨察覺了,于是設下一計。一天老曹違反常規(guī)沒去西單,而是去了位于什剎海邊的輔仁大學,邢鳴義見狀也在身后緊緊跟隨。因為是星期天,學校里沒什么人,邢鳴義左轉(zhuǎn)右轉(zhuǎn),進到一間房子里。這時,我地下黨的人員早已經(jīng)埋伏好了,迅速干掉了這個特務。
邢鳴義突然失蹤了,北平站的特務們四處尋找。王柏散出風說,邢鳴義曾經(jīng)說過,不想干了,想回山東老家去。特務們信以為真,也就放棄了尋找。此后,王柏和老曹改變了原來的接頭地點和方式,下三條胡同再也見不到老曹賣羊頭肉的身影了。
老曹因為肺病,于解放前病逝。土井胡同五號的居民們一直不知道老曹是地下黨的聯(lián)絡員,只知道老曹人很好,經(jīng)常接濟院子里的鄰居們。老曹病重的時候,還把一袋白面分給了大家。老曹的后事都是鄰居們給辦的,他被安葬在左安門里的墳場。我家現(xiàn)在住的地方是東花市北里,距離原來的下三條胡同很近,如今這一帶已建起了東花市北里東區(qū)、中區(qū)和西區(qū)等一片新的住宅小區(qū),西花市也建起了國瑞城,現(xiàn)在除了上頭條尚有一百來米的一段兒胡同,而且是北半扇有十來個平房院外,上二條、上三條、上四條、中頭條、中二條、中三條、中四條、下頭條、下二條、下三條、下四條以及周邊的胡同都已經(jīng)消失了。想想北京半個多世紀的變遷,想想那些為新中國奮不顧身的地下共產(chǎn)黨員們,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保密局北平站里的“余則成”
王柏的真實姓名叫王敬賢,系我黨代號為608號的諜報員,化名王柏,北平人,抗日戰(zhàn)爭開始后即投奔延安,參加了抗日工作,后在晉察冀邊區(qū)工作,抗戰(zhàn)中期,受黨的委派打入日偽的治安軍,因為他有北京師范畢業(yè)的學歷,隨即被送到治安軍在清河的軍校學習,是日偽清河軍校第一期畢業(yè)生。畢業(yè)時,由于學習成績優(yōu)秀,在學校當了少校學監(jiān)。到了抗戰(zhàn)后期,除了我黨不斷派了一些優(yōu)秀分子打入日偽軍之外,戴笠也派了一些特務打入日偽軍內(nèi)。日本投降后,國民黨接收改編了治安軍,王柏遂“潛伏”進了軍統(tǒng)。到1948年,王柏已晉升為保密局北平站情報科少校情報員。
王柏同志于北平解放后,按上級指示,繼續(xù)“潛伏”,以保持和南京保密局的聯(lián)系。他偽裝成一個名叫王盛永的油鹽店伙計,“潛伏”下來。后來,他按保密局北平站前站長王蒲臣的指示,去和西什庫教堂吳神甫接頭,發(fā)現(xiàn)這個吳神甫竟是1948年初由南京直接派來的特務。原來從那個時候起,毛人鳳就已經(jīng)做了一旦北平易手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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