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作家郭敬明。(資料圖片) 中新社發(fā) 駱文剛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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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代作家郭敬明。(資料圖片) 中新社發(fā) 駱文剛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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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6日,郭敬明觸摸了一把現(xiàn)代文學館正門把手上剛被韓寒“罵過”的巴金先生的手模,走進館內(nèi),參加由他組織的“THE NEXT文學之新”全國新人選拔賽新聞發(fā)布會。接下來的一年多時間,“文學之新”將效仿歌唱選秀活動,海選文學界的“超男超女”。
除了賽制上的創(chuàng)新,主辦方更是邀請到當代文壇名家組成豪華評委陣容:著名作家王蒙擔任總顧問;著名作家張抗抗、曹文軒、周國平、海巖、王海鸰擔任評審;張頤武、白燁、郭敬明、落落擔任執(zhí)行評委。
大賽給了媒體眾多可以炒作的話題:郭敬明作為《萌芽》雜志“新概念作文大賽”走出來的偶像作家,他認為“新概念”已經(jīng)成了舊概念,再也出不了人才;作為被判抄襲的寫作者,他明確表示此次大賽制禁止抄襲;作為中國最成功的商業(yè)作家之一,他并不否認大賽強烈的商業(yè)氣質(zhì),并不諱言大賽就是為了找出有市場潛力的寫作者。
媒體連篇累牘的宣傳或質(zhì)疑,在文學青少年眼中都不重要,刺激他們,使之興奮的,大概只是這樣一行字:冠軍選手除了得到王蒙等著名作家親自頒發(fā)的10萬元現(xiàn)金稿酬預付,還將獲得世界最大圖書出版商之一企鵝出版社英文版版權(quán)的全球代理,以及眾多包裝推廣的機會。同時,如果冠軍選手是國內(nèi)在讀生,主辦方還會提供其完成現(xiàn)階段學業(yè)的費用等共計12項豐厚大獎。
比起當初“新概念”一篇作文上大學的轟動,這種承諾來得更為直接。據(jù)說,現(xiàn)在打電話來咨詢的學生,已經(jīng)多得無法想象。
此時此刻,來討論活動的文學意義顯然并不合時宜,因為活動已經(jīng)明確表示目的是“挖掘有市場潛力的寫作者”,文學是次要目的,甚至只是手段,市場才是更主要的目的。相比之下,另一個問題更讓人關(guān)心:這是否是高考之外的另外一條路?是否會如“超女”一樣催生中國第一代真正意義上的偶像寫手?
海選:參賽的過程就是培養(yǎng)“粉絲”
很多人不會忘記“超女”海選時萬人空巷的場面,上萬只手臂高舉,上萬個嗓子高呼偶像的名字,合唱他們的歌——而幾個月前,偶像就坐在他們中間,看不出更美,也看不出更丑。難道,現(xiàn)在會有人對著一個作家喊叫了嗎?
按照主辦方的描述,“THE NEXT”大賽采用的運作模式在文學界是全新的,但是只是跨行業(yè)跨地域的“借鑒”:此次大賽以“中國青春文學第一刊”《最小說》為平臺,從2008年5月至2009年7月,所有參賽作者將經(jīng)歷全國海選——36強——24強——12強——8強——6強——4強——評委公認獎——冠軍賽的逐級淘汰賽制。2008年11月之前,將從全國參賽選手中決出36強,之后每月逐級淘汰。比賽接受讀者的網(wǎng)絡(luò)投票、信件投票,所有投票每月累加,最終由評委、讀者共同投票,民意選出下一個“文學之新”。這和“美國偶像”“超級女聲”等電視選秀類節(jié)目如出一轍,和李宇春的誕生方式并無二致。
郭敬明這樣解釋這種賽制的設(shè)定:傳統(tǒng)征文大賽一般采用經(jīng)過專家、權(quán)威層層過濾以后公布冠軍的做法,這樣的作者獲獎有偶然性,與讀者僅有“一面之緣”,沒有經(jīng)過讀者的培養(yǎng),也無法確定市場的認可度。主辦方介紹,“THE NEXT”打破傳統(tǒng),結(jié)合當前國內(nèi)的原創(chuàng)文學大賽的現(xiàn)狀,采取無門檻參賽,《最小說》雜志將全面呈現(xiàn)大賽過程,所有進入36強的參賽作者的參選文章、作者資料將完全公布,最大限度調(diào)動讀者的參與性,加強作者作品的目標讀者的培養(yǎng)。
換句話說,比賽的目的,就是在參賽的過程中,樹立作者的粉絲群;等到比賽結(jié)束,粉絲最多的那個作者,就是冠軍。
矛盾:有人抵制郭敬明
儀式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舉行,主辦方之一的長江文藝出版社副社長黎波借此說,“每位觸摸到巴金先生手模的人,都像是被他引領(lǐng)進了神圣的文學殿堂。希望在這里召開的大賽,可以領(lǐng)更多的文學新秀進入文學殿堂,為中國文學創(chuàng)作貢獻新生力量;也希望更多文學新秀經(jīng)過今天在座名家評委的專業(yè)指點,成為文學浩瀚星空里閃亮的一顆。”
他的這番話中依然洋溢著對文學的理想化描述,不過他們也絲毫不否認大賽的市場化目標。在“大賽須知”里,有一條明確規(guī)定:“參賽者年齡在25歲以下(含25歲,以實際年齡為準),不分年齡組,實名制進行比賽。參賽者必須為沒有與任何第三方出版代理合約在身的自然人,完全擁有將來作品的所有相關(guān)自主權(quán)利。”這一條的嚴格性已經(jīng)表明:大賽將完全代理作者的市場推廣。
媒體上充斥著裝模作樣的質(zhì)疑。最老調(diào)重彈的是這種選秀出來的作品在文學性上會有幾分成色。對此,郭敬明滴水不漏地回應(yīng)說:“此前有很多大賽,一篇文章定生死,有偶然因素,我們的比賽更注重過程和選手的個性,我們會對他們的才華進行追蹤和展現(xiàn),選出的選手經(jīng)過很長時間的考驗,我相信是最具實力的,我們相信選手的市場對抗性會很強。另外,我們不是只有市場,而是由市場和專家共同評判,文學和市場這兩方面都不會弱的。”
另一種有點無厘頭的質(zhì)疑,是有網(wǎng)友說郭敬明曾經(jīng)被判抄襲,怎么會有資格當評委,于是媒體就拿來做……郭敬明的回答顯得有點委屈,他表示,關(guān)于自己的“抄襲案”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自己一直不認可法院的判決,因此也不會道歉,“我自己對抄襲是反對的,我們的比賽是嚴格、公正的,在比賽中,抄襲是絕對禁止的!
還有一種是杞人憂天式的,說郭敬明會害了中國文學,讓市場成為評判一切的標準。這大概是高看了郭敬明,也輕看了中國文學。
與媒體沒事找事的質(zhì)疑相比,“文學青年”們更多的是歡呼;對他們而言,這意味著另外一條路。百度“郭敬明吧”里,幾位網(wǎng)友聲稱堅決抵制這個比賽,理由是“郭敬明抄襲,他辦的比賽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更多的是打聽參賽方法和條件的,一名網(wǎng)友透露,他“身邊的一位朋友瘋了似的想?yún)⒓舆@個比賽”。
新的可能:成名、出書、賺錢,改變?nèi)松?/strong>
今年是“新概念”第十屆,前一陣,第十屆的獲獎作文選剛剛出版,首印18萬冊,而第一屆至少銷售了60萬冊。與“文學之新”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新概念”更強調(diào)文學的品質(zhì),捧出了中國最年輕、成功的幾位商業(yè)作家,其中就包括郭敬明,但卻幾乎從不宣揚自己的市場成功。最初,“新概念”以“一篇作文上大學”吸引了無數(shù)文學少年,但隨著韓寒、郭敬明、張悅?cè)坏热说某晒?更多的人開始奔他的市場號召力而去。據(jù)說,開始幾年新概念頒獎的時候,很多出版社就等在門口,獲獎?wù)咭怀鰜砭驼f,可以出版他所有的作品。
不可否認的是,“新概念”的影響力正在下降。一名網(wǎng)友說,新概念是一座空城,寶藏早就挖光了,但是它還有旅游價值和歷史價值,我們要當觀光客,別當盜墓賊。另一名網(wǎng)友說,終于明白,新概念不是出路,只是一個追求而已。很多東西都要靠自己……
郭敬明也說,從第三屆之后,“新概念”就沒出過什么人了,到現(xiàn)在8年了,它的一些理念和評選方式已經(jīng)不適合市場。換句話說,郭敬明一開始瞄準的就是市場,所以他用了最市場的評選方式:海選。
郭敬明早就不再簡單地以“作家郭敬明”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他成立了工作室,自任董事長,出版《最小說》,做一些包括平面設(shè)計、策劃出書到制作海報之類的業(yè)務(wù)。他自己的書,從版式設(shè)計到書中漫畫,全都自己承攬。連“新概念之父”趙長天都不得不承認,郭敬明是一個商業(yè)天才,“他對于文化產(chǎn)業(yè)的運作十分熟悉”!
這次大賽,對郭敬明而言,只是一項贏利機會較大的“文化產(chǎn)業(yè)”,所謂文學,只是針對目標消費者(中學生)的一種手段。但對于眾多在暗處仰望星空的文學愛好者而言,這無疑是一次天賜良機。那些高考無望的人,手握才華的人,懷有夢想的人,渴望揚名的人,“新概念”之類文學大賽的獲獎經(jīng)歷,只是履歷表中一絲光亮的虛名,即使高考加分,也是一根有點虛妄的稻草。他們需要更直接的刺激:成名、出書、賺錢,改變?nèi)松。郭敬明提供了這個機會。
正如“超女”之類的歌唱選秀改變了中國的音樂生態(tài)一樣,“文學之新”也將改變中國的文學生態(tài)。因為機緣才意外成為偶像的韓寒、郭敬明,將眼看一批純粹的文學偶像誕生,他們由流水線制造。這不是壞事。
專訪“新概念之父”趙長天:郭敬明是商業(yè)天才
我和郭敬明的眼光有些區(qū)別
記者:“新概念”走出去的郭敬明辦起了與“新概念”針鋒相對的文學大賽,你怎么看?
趙長天:我和郭敬明的眼光還是有些區(qū)別。他關(guān)注時尚與市場,這個活動甚至做起來也有娛樂的色彩。而“新概念”更關(guān)注文學,雖然我們所說的文學與成人的文學還是有點區(qū)別,但“新概念”的初衷是把這些作者引進文學的大門。
記者:郭敬明說“新概念”這種模式獲獎有偶然性,已經(jīng)不適應(yīng)現(xiàn)在的文學市場,你怎么看?
趙長天:“新概念”和《萌芽》的任務(wù)是在年輕人中進行文學的普及,市場可以說是意外的收獲。他們不能直接讀名著,通過同齡人寫的東西,有個導讀作用。第一本新概念作文選發(fā)行了60萬套,《萌芽》發(fā)行量從一萬冊增到40萬,對學生有無形的影響。
另外,得獎確實很有偶然性,比如我覺得好,但我只有一票。還有,大學教授跟作家的感覺可能不一樣。9月份《萌芽》會辦下半月刊,專門做跟“新概念”有關(guān)的東西,除了登作品外,也會登一些作者的動態(tài),讓作者和讀者更多的互動。年輕人從不讀文學到成為文學主力軍,這是《萌芽》做的一點事情。當然,文學不是一勞永逸的事,還需要不斷為文學輸送后備力量。
郭敬明很懂商業(yè)運作
記者:郭敬明等因為“新概念”而成功的作者對后來者的風格影響是不是很大?
趙長天:有的孩子會模仿他們的作文,但我覺得,即便是模仿,也還是寫自己的東西,模仿是學習、寫作的一個階段。有些毛病是一個年齡段的孩子共有的,無法避免的毛病,比如追求華麗、學生腔、早戀、叛逆,我小時候也是。有些則是社會的問題,比如浮躁、對物質(zhì)的追求等等。
記者:“新概念”的模式化也許是導致影響力下降的原因之一。從最新的作品來看,現(xiàn)在的寫作主要缺少哪些方面的作品?
趙長天:我們每年都會耐心找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比如農(nóng)村化的寫作,盡量想把《萌芽》的題材拓寬一些。現(xiàn)在特別缺陽剛的作品、有想象力的作品、有思想的作品。像莫言那種充滿恣肆的想象力、狂野的生命力的東西很少。整個文科大部分是女生,愛好文學的女生比男生多,這是一個因素。另外和郭敬明這些先行者的影響也有一定關(guān)系。至于有思想的作品,中國作家就很少有思想,現(xiàn)在是既沒思想又沒生活,很多都是小康生活,沒有底層的體驗,也沒有上層的壓力,大多生活比較無聊空洞,作品也就有這個傾向。
記者:“新概念”已經(jīng)辦到第十屆,除了模式的問題之外,寫作者本身是不是也很少有前幾屆那么出色的了?
趙長天:第十屆總體水準比以前高,但也沒有特別拔尖的,以前是好的很好,差的也很差。現(xiàn)在的學生兩極分化很嚴重,比10年前更厲害,好的看很多書,不看書的只看教材。
不過我認為,文學界對80后作品的評價是低估的、不公正的。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知青文學,馮牧對他們的作品很有共鳴,寫篇評論,這些作家就出來了,現(xiàn)在的大牌評論家對青年作家的作品很少有認真看的,大部分都不知道有誰,整代人在文學評論家的視野之外。若干年之后肯定會有作品留下來。
記者:你認為郭敬明會成功嗎?
趙長天:郭敬明是商業(yè)天才,是明星化的自覺制造者,他真的很懂商業(yè)運作。參加新概念十周年活動時,他早到了,就是不出去,一定要晚到15分鐘,還有助理做先頭部隊。
記者:你認可這種模式嗎?
趙長天:從市場角度看,這肯定是一個有創(chuàng)意的策劃。對文學有沒有用?說不好,也許能發(fā)掘市場潛力和文學品質(zhì)都很高的作者。市場正在慢慢成為最高的標準,過去,文學作品發(fā)行兩萬本就不得了,現(xiàn)在老板要把你的剩余價值榨干。過去還可以請創(chuàng)作假,現(xiàn)在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其實挺困難的,必須放棄作家的身份,去做一些社會上的事,去迎合一些東西。
專家說法
王蒙:對模式不過多干預
對這種選秀模式,我不想過多干預。我相信這些主辦方的智商,相信他們不會把這個活動最后弄得滑稽可笑。我很希望能接觸這些文學新人,因為我自己也是從十幾歲開始寫作的,跟他們接觸起碼可以延緩我個人的癡呆化、陳腐化、僵尸化,F(xiàn)在上了年紀的人看到和自己所熟悉的昨天不一致的東西就憤怒、就排斥,這不是好的選擇,要多溝通、多學習,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和過程來為文學事業(yè)做建設(shè)。但新人有時也會放大挑戰(zhàn)的意識乃至顛覆的意識,有意無意地把自己變成沒有大我的我、沒有昨天的人,也是不好的,我相信新的會老,老的會更老,不必分得那么清楚,有些作秀式的概念,哈哈一笑也就完了。我祝這次活動圓滿成功。
周國平:別太多“郭敬明”色彩
我在此之前沒看過《最小說》,擔任評審之后才看看。老實說,我不是特別能讀下去,但既然擔任了評審,看不下去現(xiàn)在也要硬看。雖然大賽是以《最小說》做平臺,有可能大賽會代表郭敬明的色彩,這是可以的,但不要太濃了,我希望我們得到的不但是下一個郭敬明,也有下一個韓寒,下一個沒有模式的新秀,他不是下一個,他是他自己,他是第一個。
張抗抗:文學需要新力量
這幾年來,無論從紙媒還是網(wǎng)絡(luò)上,我都能感到青春文學的氣息,咄咄逼人,這令人欣喜!拔膶W之新”,在我看來是搭建了一個非常大的平臺,把網(wǎng)絡(luò)和紙媒交叉融合,整合在一起,是非常有意義的。這使更多的文學青年、喜歡閱讀的人加入進來,讓文學到達更多人的手里、眼睛里、心里。這是很好的文學傳播的過程。文學需要新的力量的注入!
海巖:希望102歲成為文學新人
我很少看年輕人寫的作品,當然也很少看中年人和老年人寫的作品,但我有個印象:現(xiàn)在占盡市場風頭的是年輕人的作品,在全球化和網(wǎng)絡(luò)的時代,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lǐng)風騷三五天。文學代表了人類的情感和價值觀,年輕人占據(jù)主流文化的地位還有距離。我希望更有市場的文化和文學能成為對人類和歷史更有貢獻的文學。前幾天有個陰陽學家說我102歲以后成名,我感到我這幾年都過得寡然無味,希望到我102歲的那一年我也能脫穎而出成為文學新人。
王海鸰:不是說賣的多就是好
我比較關(guān)注青春文學,因為我有個兒子,我想在他身上找到青春文學暢銷的答案。作為“50”后的寫作者,我有一定的優(yōu)越感:我有生活,經(jīng)過了曲折的年代。我總在想,現(xiàn)在的年輕人有什么可寫的呢?每天就是上學、回家,雖然說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但我后來發(fā)現(xiàn)我的擔憂是杞人憂天,我兒子喜歡的文學都是我喜歡的東西。文學是不分年代的。我希望青春文學也能有不老的特質(zhì),并不是說賣的多就是好。
張頤武:別把評審結(jié)果看得太重
上世紀40年代有個評選,張愛玲得了13名,她一直耿耿于懷,認為自己應(yīng)該得第一名,但這么多年過去了,當年得第一名的水墨先生誰還記得呢?大家也不要把評審結(jié)果看得太重。
郭敬明:終極目標不是娛樂
我們有像王蒙、海巖、張抗抗這些傳統(tǒng)作家的把關(guān),他們都有很好的文學素質(zhì),我們請這些前輩們來也是希望“文學性”有所保證,我非常信任他們。這次大賽的終極目標并不是給人帶來娛樂,而是推出一個有影響力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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